睡的迷迷糊糊的關秋,先還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她在說什麽後,猛的一下坐了起來。
“你說什麽,張四海跑了?你開什麽玩笑啊?洪國升信誓旦旦的跟我講,說什麽甕中捉鼈,手到擒來,合着都是吹牛逼的啊?”
周彤說:“你激動什麽啊……”
關秋都被氣笑了,“我激動?你們那麽多人精心策劃圍捕,還動用了特警,居然還能讓他給跑了,我應該說張四海太厲害,還是說你們太無能?”
周彤也提高了聲調:“你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在那裏瞎嚷嚷什麽啊。局裏雖然猜到他随身帶了武器,但誰能料到他帶了那麽多半自動武器,而且還……”
“而且什麽?”
周彤壓低聲音說:“他帶了手-雷,現場引爆了一顆。”
“真tm兇殘。”
關秋聽了也是一陣頭皮發麻。張四海逍遙了這麽多年還能安然無恙,果然是一個真正的亡命之徒,那些一般的黑澀會份子連給張四海提鞋都不配。
“那現在怎麽辦?這種人一旦放虎歸山,以後再想抓到的話就難了。”
周彤說:“這我們當然知道。現在那邊所有的出口全部封死了,他跑不遠的,現在隻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另外市裏也調了大批警力過來,抓住他是早晚的事情。”
關秋蹙眉道:“但願吧~”
挂斷電話,關秋也睡不着了,點了支煙默默的吸着。
天亮後,張四海那邊還沒有消息。
打電話給小三郎,線人那邊也是音訊全無。
不得已,隻好先放下了這件事。
上午他先去了一趟常老頭家,把他孫子的事情告訴了他。
老兩口聽說自己孫子從受害者變成了傳銷頭目,差點沒氣出心髒病,捶胸頓足,老淚縱橫的說着“造孽啊”。
關秋也是無奈。
關于傳銷,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永遠沒有那種切膚之痛。
做傳銷的人是既可憐又可恨,他們本身是受害者,而一旦被洗腦後就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還把所有勸說的人視作仇寇,讓你氣的咬牙切齒。
等被騙光家産幡然悔悟之時,同樣也不會對當初勸說的人抱有感激之情,甚至還把責任歸咎到那些沒有及時制止自己的人身上。
而這個常小超……
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
琴川市南郊的一棟回遷樓裏,此時正隐隐傳出抽泣聲。
幽暗的窗台邊站了個人影,隐約間可以看到,這個人正是張四海,此時正透過窗簾的邊緣警惕的觀察着樓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張四海放下窗簾,轉身低喝道:“都給我閉嘴,誰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讓他永遠的閉嘴。”
癱坐在地闆上的兩個男女的抽泣聲立刻戛然而止。
張四海拎着手槍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抿了幾口,說:“你們兩人結婚多久了?”
男的帶着鼻音說:“我們結婚才2個月。”
張四海嘴角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說:“怪不得門上還貼着字。你們是當地人嗎?”
男的說:“我跟我老婆都是外地的,在服裝廠上班。”
“挺好的,小兩口安安逸逸過日子!不像我們,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有今天沒明天的。”
頓了下,張四海又問:“打算什麽時候要小孩?”
“我老婆已經懷孕了,上個禮拜剛體檢出來,現在就是在家裏養胎……”說着說着男的淚水下來了。
張四海示意了一下說:“把你老婆扶起來吧,地磚上濕氣重。”
“謝……謝謝您!”男的抹了把眼淚,起來後把他老婆扶到沙發上。
等兩個人坐定後,張四海像是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說:“我一直想要個女兒,都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但我怕她将來碰到壞小子,那樣我會忍不住殺人的。
而生兒子我又擔心他學壞,我這個人脾氣比較暴躁,把我惹急了我真得會把他腿打斷。
這點我随我父親。我小時候不聽話,我父親就會把我吊起來用棍子抽,抽得皮開肉綻。
可惜,到現在我都沒有孩子。
其實她們都願意爲我生,主要還是我自己不想要,
你說我天天這樣刀口舔血,也沒個安生日子,将來孩子生出來了,人家問她爸爸是做什麽的,她怎麽說?别人又該怎麽看她?
她爸爸是黑澀會,是勞改犯?
小孩子不要臉啊?
她也要面子的對不對?
那就不要吧,現在這樣無牽無挂挺好的……”
張四海絮絮叨叨的說着。
站在那裏的男的,嗫嚅道:“那……您現在……”
張四海伸手摸了摸臉頰顴骨,那裏被迸濺的石子劃傷了,傷口有些深,到現在還在滲血,歎息了一聲說:“這就是我的命!
說給你可能不相信,我在國外的幾個戶頭上有上億美金,足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可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是賺夠了,可是那些冒着殺頭風險跟着我的兄弟,他們還沒有衣食無憂,我怎麽能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去潇灑快活呢。
所以啊,這就是命!
出來混,早晚有一天要還的。”
說到這裏張四海起身道:“行了,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會離開。另外别試圖逃跑,那樣後果可能不是你們想要的。”
說完也沒理會兩人,擡腿朝衛生間走去。
推開鋁合金門,裏面畫面有些吓人,地面、水池、牆壁、馬桶上到處都是血迹,而淋浴間裏,一個赤着上半身的大漢正用塑料布緊緊勒着一個看不清面部的“血人”腦袋,揮拳猛擊。
張四海冷冰冰道:“還不肯說嗎?”
大漢面色猙獰道:“這小子嘴硬的很。”
張四海走到淋浴間門口蹲下來,說:“把他放開。”
大漢扯開塑料布,血人軟趴趴的倒了下去。
張四海拽過蓮蓬頭,調到最高溫度後對着地上的血人沖。
涼水把血人臉上的污漬沖幹淨了,露出一張完全變形的臉蛋,隐約間能辨認出,正是呂博峰。
就在這時,蓮蓬頭裏噴出了熱水,昏死過去的呂博峰被活生生給燙醒了,發出一聲如同野獸的悲鳴聲,整個身體跟着往後縮去。
高高腫起的眼睛使勁睜開一條縫隙,等看清面前的人影後,壓抑着嗓音嚎哭道:“海…海哥……你……你看在我哥的份上饒了我吧……唔唔唔……”
“我饒你mlgb~”張四海抓着呂博峰的頭發狠狠在地闆磚上撞擊着,“知道我這輩子最恨什麽人嗎?就是像你這樣的二五仔!
我tm活的已經夠艱難了,要堤防條子,要堤防敵對勢力,還要睜大眼睛提防着身邊人半夜偷偷把我幹了,你知道我有多累嗎?
你個王八蛋居然還敢來試探我的耐心,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張四海說一句撞一下,說到後面呂博峰臉上再次被血糊滿。
松開手,張四海略微喘息了一下,道:“說吧,誰讓你出賣我的,是梁金龍嗎?”
“海哥我……我沒有……”呂博峰氣若遊絲的呢喃道。
張四海伸手接了個沙發靠墊過來、蓋在呂博峰腦袋上,然後抓起地上的手槍頂在靠墊上,冷冰冰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到底是誰?”
蝼蟻尚且貪生,何況人。
原本以爲堅持着不說就能逃過一劫的呂博峰,眼看到了鬼門關,最終還是哽咽道:“是……是……是關秋~嗚嗚嗚嗚……”
……
……
海川路上新開的一家西式甜餅屋裏,三個女人相顧無言。
吳香君用湯勺攪拌着甜湯,好幾次都欲言又止,然後又一臉無奈的低下頭,一副犯錯後的可憐模樣。
面朝西的秦岚最終還是于心不忍的說:“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另外你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麽态度?”
吳香君說:“當然是他的意思!之所以請我來轉告,也是怕你們不接他的電話。”
秦岚問:“沒了?”
吳香君眨巴了一下,想耍賴,但是秦岚幽幽的目光讓她又無法回避,隻好苦惱道:“你們别逼我了好嘛,我真得不知道該怎麽選。
而且……而且你們不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嘛,大家一塊工作,閑暇時再一塊出來逛逛街啊、購購物啊什麽的。至于以後,想那麽多幹嘛呢,你們說對不對?”
秦岚不說話了。
樸若蹙眉說:“你真這麽覺得?”
吳香君道:“對啊~”
樸若憤怒道:“那他對我造成的傷害呢,難道你想讓我就這樣算了?”
吳香君說:“那他不是說了要過來道歉嘛。”
樸若說:“道歉道歉,這都幾天了,他人在哪裏啊?我看不是他想道歉,而是你在幫他掩飾。”
吳香君去抓她的手,被樸若避開了,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啊,其實主要是我比較享受現在的生活。
你知道的,以前我一直跟那些不學好的同學混在一起,天天不是飙車就是泡吧蹦迪,要不是他把我叫到67同城,以後的我會是什麽樣,真得很難想象。
我也是出于感激才這麽幫他的。”
聽到她的解釋,樸若心裏好受了點,然後說:“你跟他說,道歉就不必了,這件事到此爲止吧!另外三和證券那邊的offer已經過來,我将出任中國區首席執行官。”
吳香君對什麽證券一竅不通,聽到樸若要走,苦着臉說:“若若,真得不能留下來嘛。”
樸若搖搖頭,然後又說:“你放心,總部就在滬市,以後我每個禮拜天都會回來。”
吳香君說:“要不今天晚上聚一下,就當是爲你踐行的。”
樸若稍稍考慮一下道:“好吧。不過不許讓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