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
狄五常從頭等艙柔軟的座位上醒來的時候,航班已經走過了半程,再有一個半小時,他們就将到達亞馬遜雨林地區最大的城市,瑪瑙斯。
狄五常揉着眼睛,連續長途飛行和時差令他感到疲憊,剛才他夢到了自己的妻子,一個溫柔的江南女孩,有着水一樣柔軟的肌膚,和精緻俏麗的五官。
拜神奇的星辰交友所賜,狄五常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情約會,結果竟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對現在的妻子一見傾心,從此再也沒有離開她。
妻子是學曆史的,一個看起來有些傻氣的姑娘,她總是把飯燒糊,或者放洗澡水的時候,忽然想起别的事情,導緻浴缸裏的水向外溢出。
或者在約會的時候,因爲做錯了地鐵的方向而遲到,氣喘籲籲來到狄五常面前,慌慌張張的向他道歉。
總之,已經讀研究生的妻子,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總會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怪事情。
但狄五常很喜歡她,兩個人相識不久便登記結婚了,等妻子研究生畢業,他們還打算要自己第一個孩子。
“狄總,我能不能問件事情?”
魏晨的聲音打斷了狄五常的回憶。
作爲星辰科技最早派駐巴西的員工,魏晨在這裏已經三年了,他開始習慣穿人字拖,和大屁股的巴西女人約會,因爲吃太多烤肉喝太多啤酒,體重終于飙升到了兩百斤以上,皮膚也被陽光曬得黝黑。
總之,如果魏晨不開口說中文,大家都會以爲他是巴西土著的日裔,在這個多民族混雜的國家裏,是有着很多日裔巴西人的。
“哦,什麽事情?”狄五常說。
魏晨抓了抓腦袋,“這溫成嶺和溫成峰究竟是什麽人?值得您親自跑一趟?亞馬遜原始雨林哎,聽說那邊的蚊子比螞蟥還大。”
狄五常笑了笑,“當然是值得的,也就是羅總現在不方便出國,否則,他很可能會親自來。”
魏晨驚呆了。
溫成嶺和溫成峰,居然值得羅佳親自來巴西,深入亞馬遜雨林尋找,這能是一般人嗎?
肯定不是!
頓了一頓,狄五常慢慢說道:“1978年3月,我國第一個以培養天才爲己任的教育機構,中科大少年班正式成立,而提出這個設想的,是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先生。”
“安然,曹原,席子岚,房元初等等,公司許多領軍人物,都是出自中科大少年班。”
魏晨連連點頭,“這我知道,安總他們都是十二歲上大學,真的太牛了。”
狄五常說,“是啊,我也很羨慕安總他們的天賦,然而,中科大少年班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的記錄,并不是安然,也不是曹原創造的,而是溫成嶺和溫成峰兄弟,他們倆是雙胞胎,入學的時候僅僅九歲半。”
魏晨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感覺口幹舌燥,急忙按服務燈,找空姐要了兩瓶冰鎮飲料,自己一瓶,也給狄五常一瓶。
“九歲半?”魏晨擰開飲料瓶子說,“這不太可能吧,就算中科大少年班,也要讀完高中課程,九歲半我才上小學三年級,溫家兄弟就讀大學了?”
狄五常笑了笑,“是挺不可思議的,但以我們公司的現狀,你應該能夠明白,有些人,生來就與衆不同,例如安總,他和羅總都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人,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或許比我們想象中要大的多啊。”
魏晨不說話了,沒有外派巴西之前,他在公司最深的感覺就是壓抑,天才遍地,是龍你要盤着,是虎也要趴着,星辰科技什麽都不多,就是高人多。
“溫成嶺和溫成峰應該不算天才了,他們是神人。”狄五常說,“而他們的成長經曆和安然差不多,先在國内讀大學,随後去北美讀博士,然後留在北美搞研究。”
“其中,哥哥溫成嶺是搞激光的,斯坦福大學終身教授,弟弟溫成峰學了生物基因,是哈佛的終身教授。”
“按照正常的軌迹,溫家兄弟遲早要在地球上揚名立萬,成爲被載入史冊的頂級科學家,隻可惜,十三年前的一場意外,改變了這一切。”
魏晨聽到這裏,趕緊豎起了耳朵,“十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狄五常望向窗外,用帶着些許惋惜的聲音說,“十三年前,溫家兄弟帶父母來巴西旅行,就在亞馬遜地區。”
“他們的母親失足滑落到河裏,被俗稱食人魚的水虎魚群給吃掉了,父親心急之下也跳入水中,同樣沒能回來。”
“當時溫家兄弟在船的上層,聽到呼救聲匆忙跑下來,不料卻已經爲時太晚,他們想救父母,卻被船員們牢牢抓住。”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此,溫家兄弟生生目睹父母被食人魚群啃食幹淨,聽着他們的慘叫,看他們從兩個活生生的老人家,變成兩具白色枯骨,這種打擊不是任何人能夠想象或者承受的。”
魏晨張大了嘴巴,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取出随身攜帶的雙肩包,從裏面取出一張泛黃的報紙。
十三年前,報道兩位北美遊客被食人魚群吃掉的文章,赫然在報紙第四版。
“狄總,您讓我找這份舊報紙,原來是因爲溫家兄弟啊!”魏晨激動地說,“可這上面說,死的是兩個北美遊客。”
“嗯,那次旅行,就是爲了慶祝他們的父母按照依親法則,拿到北美綠卡的,他們從北美出發,穿過墨西哥和哥倫比亞,一路抵達亞馬遜地區,而他們的終點,在南美洲的盡頭,阿根廷烏斯懷亞,是一次橫穿整個美洲的旅行。”狄五常說,“他們當時拿的是北美護照,新聞這樣報道,并沒有問題。”
“那後來呢?”魏晨着急的問。
狄五常咽了口吐沫,“溫家兄弟帶着父母的遺骨回到北美,從此一蹶不振,性格變的孤僻,再也不和過去的同學或者師長聯系,不接電話,也不回郵件。”
“漸漸的,人們也就忘記了他們的存在,時間又過了兩年,他們忽然賣掉了房子,股票,一切的一切,從人間蒸發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但根據他們一貫的行爲表現來看,父母的慘死,對他們打擊可謂緻命,已經不再世間的可能性很大。”
“時間就這樣一直過去,直到七年前,有人無意中翻出了溫成嶺的手稿,那份手稿是關于超紫外光的研究。”
“衆所周知,半導體制造技術,從1978年到現在,曆經三代進化,從紫外光進化到深紫外光,又從深紫外光進化到極紫外光,而極紫外光的下一代,将是光刻工藝的終點,超級紫外光,一種混合了傳統光刻,和激光刻蝕的劃時代工藝。”
“随着芯片的尺寸越做越小,傳統光刻技術将變的越來越無能爲力,必須吧激光引入光刻領域,才能真正解決問題,把芯片的尺寸做到一納米,甚至一個皮米。”
魏晨感覺心髒在加速跳動,他恍然大悟道:“而溫成嶺就是研究激光的頂尖科學家!”
“不止如此。”狄五常淡淡的說,“根據溫成嶺的手稿,他所設計的激光光刻領域方案,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可以說相當成熟,如果不是父母出了意外的話,他此刻應該早就颠覆了半導體工藝,拿到諾貝爾物理學大獎了。”
魏晨品味着狄五常的話,心中一股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在流淌。
天才之路往往并不會一帆風順,溫家兄弟命運多舛,如果不是那次旅行,他們應該已經站在科學之巅了吧?
然而,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慘劇就那樣發生了,令人傷感,令人扼腕歎息。
魏晨整個人癱軟在座椅上,他感覺血壓有點高,琢磨着今後不能吃太多烤肉,自己該減減肥了。
“所以,當得到溫家兄弟可能在亞馬遜地區的時候,您立即就來了,因爲公司下一步将進入半導體領域,我們需要溫成嶺的技術,這個世界上,無論誰拿到這項技術,都将牢牢把握住半導體行業的命脈。”魏晨說。
狄五常點了點頭,“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星辰光學是公司第三個成立的部門,從創業第一年起,光學部就在研究光刻機,到現在,已經接近四年了,然而距離真正的成功,始終還差了一步之遙。”
魏晨皺眉,“我不是很明白,亞馬遜是溫家兄弟的傷心之地,他們既然已經離開了,爲什麽還要回來呢?面對住滿食人魚的大河,他們難道就不會傷心難過嗎?”
狄五常笑了笑,“你太小看華夏人的精神力量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古以來,我們就是一個有着複仇傳統的民族。”
“複仇?”魏晨覺得不可思議,“就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
“再說,他們打算向誰複仇?吃了他們父母的食人魚嗎?人類怎麽能向魚類複仇呢?”
狄五常先是沉默,随即輕輕點了點頭,“以我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哥哥溫成嶺雖然是研究激光的,但弟弟溫成峰,卻是一名偉大的生物基因學家。”
“根據海關記錄,就在溫家兄弟失蹤之後不久,巴西海關曾經連續查獲危險生物走私事件,有人把華夏最兇猛的淡水魚,黑魚,大批偷運到巴西。”
魏晨又一次目瞪口呆,溫成嶺是學生物基因的,在他失蹤後不久,華夏最兇猛的黑魚,被巴西海關查獲,難道說,他想培養華夏黑魚,來殺光亞馬遜河的食人魚,搞一場生物大複仇?
如果真的是這樣,溫家兄弟就不僅僅是科學家了,更是兩個不折不扣的狠人啊!
魏晨感到後背汗毛倒豎,他又一次想起狄五常的話,按照華夏傳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飛機經過漫長的飛行,終于來到亞馬遜雨林地區最大的城市,瑪瑙斯。
魏晨和狄五常并不知道,前方将會有什麽,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