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女兒你究竟做了什麽?爲何大夫人這般慘忍?”
歐陽冰雪看也不看趴在床邊隻會軟弱哭泣的婦女,腫的老高的面龐看不出一點表情,猶如失去靈魂的娃娃,越是看着,二夫人便越是心慌,怕女兒一時想不開做出點傻事。
“二夫人,您就讓小姐歇會吧,大夫說要小姐多休息才能養好臉上的傷。”
若曦走了進來,明秀這才發現她的左臉也有些紅腫,一看就是剛剛被人打得,明秀一怔,疑惑道:“若曦,你的臉怎麽回事?”
若曦頓了頓步伐,擡頭看了眼二夫人身後的紅燭,隻見她威脅的瞪着自己,仿佛隻要她敢說出來就一定沒好下場似得,于是若曦便搖搖頭,低聲道:“回夫人,若曦沒什麽,隻是摔了一跤,過兩天就好了。”
明秀隻是複雜的看了她深深一歎,然後什麽也沒說,拿着手絹輕輕擦拭歐陽冰雪額頭上的冷汗,突然‘啪’的一聲,被冰雪小手用力一揮,隻聽她冷冷道:“你還嫌我不夠疼是嗎?”
明秀一怔,眼裏霧氣漸漸彌漫,顫抖道,“不……不是,娘親怎會……”
“好了!我很累,你走吧。”
歐陽冰雪不耐煩的下逐客令,半點顔面都不給明秀,隻見明秀眼裏淚珠一滴滴掉下來,最後不知怎的,猛地抱住冰雪使勁的哭起來,“嗚嗚嗚……是娘沒用……娘保護不了你……都怪我,嗚嗚嗚嗚……”
“走啊!”
歐陽冰雪額頭青筋直跳,一雙眸子狠狠瞪着明秀,吓得明秀頓時傻了眼,一時間竟是連哭都不敢。
紅燭冷眼旁觀,并不打算上前拉住自家主子。
若曦歎了口氣,小聲道,“夫人您還是回去吧,小姐隻怕是累極了,待小姐休息好以後自會去看望夫人您。”
這也算是給了明秀一個台階,她回過神,滿臉難過的望着自己女兒,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多眼,最後實在是忍不住,捂着唇就哭着跑了。
紅燭給了若曦一個警告目光,随後擡腳朝着二夫人追去。
歐陽冰雪緩緩閉上眼,一滴晶瑩淚珠順着面頰滑落,沒入枕頭裏消失不見。
……
……
馬車行駛中,歐陽清狂嘴角挂着幹淨溫暖的笑容,掀起簾子一角望着外面,一旁的皇甫逸軒卻是定定凝視着她,少女小翹鼻子,玫瑰色小嘴兒,一雙溫和親近的眸子閃動着動光芒。
他突然覺得這一刻的氣氛實在太溫馨,有種恨不得馬車永遠不要停下的沖動。
果然,皇上說的很對,對于小姑娘來說主要是投其所好,以往她對自己十分冷淡,今天她雖不見的有多熱情,但起碼給他好臉色了,這就是他成功的預兆不是麽。
皇甫逸軒心下暗笑,總有一天歐陽清狂會愛的自己死去活來。
清狂淡淡收回目光,正好對上他眼底避之不及的勢在必得,以及那一絲絲難以掩飾的得意,她揚起溫柔笑容,柔聲道,“世子爺,你也喜歡幫助難民麽?”
皇甫逸軒被她動人一笑迷得心跳加快,臉色忽然間有些燥熱,他輕咳一聲掩飾住尴尬,笑道:“是啊,皇上大伯經常說老百姓是皇朝子民,隻有老百姓過得好才是天朝之福,身爲世子的我,又豈可獨善其身而置難民們于不顧呢?”
這話說得可真夠漂亮,硬是把一個纨扈子弟說成了慈善家,而且這話還是他本人所說,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
歐陽清狂饒有興趣眨眨眼,輕輕颔首,唇角輕揚,甜美嗓音清脆動人,“世子這般心善,倒是清狂以往看低了你。”
皇甫逸軒半點也不覺得臉紅,依舊朗朗笑道,“歐陽姑娘無需慚愧,當初我不也是對姑娘也有所誤會嗎?”
慚愧?
她淡淡的收回視線,越發覺得皇甫逸軒愚蠢之極,真奇怪,前世她怎麽看上他的?
瞧着她突然垂眸不語,皇甫逸軒倒不是很在意,笑了笑便又把目光黏在她臉上,那目光,仿佛看着自己所有物一般。
片刻後,馬車停住,皇甫逸軒首先從車上下來,然後一派含笑模樣對着馬車内的少女伸出手,清狂帶上面紗彎腰鑽出馬車,看向了面前這隻寬大手掌,有那麽一瞬間愣神。
還記得前世成親回門那天,她也是從馬車内鑽出來,原本想扶着皇甫逸軒跳下馬車,豈知對方頭也不回徑自走進府裏,留她一人尴尬站在馬車上忍受周圍下人們嘲笑目光,馬車很高,她一個女子無奈隻好提着裙子跳下,去又不小心崴了腳,疼得她直冒冷汗,最後還是咬着牙一瘸一拐自己走進去。
而現在,幾乎不用她一個眼神,對方便大獻殷勤百般讨好于她。
呵呵,這待遇可真是天差地。
很快把視線從他手上移開,歐陽清狂擡眸對他溫和一笑,然後提起裙子,動作利落跳下馬車,沒有絲毫柔弱之态,皇甫逸軒一怔,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緩緩攥成拳頭收了回來,心下卻對歐陽清狂另眼相看了幾分。
沒想到看似弱不禁風的大小姐竟然一點也不做作,這樣的的她幹淨利落,比起那些扭捏的女子不知好了多少倍,自然而然的,在他心中,她的形象又美好了幾分,也更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到,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這般重視她了麽?
不過,這感覺也還不錯。
臉上帶着滿足笑容,他大步跟了上去。
這裏是難民窟,最近幾天很多外來者蜂擁而入,他們都是别國子民,因國家打仗不得不背井離鄉來到天朝,按照大陸規定,凡是來天朝的老百姓定居下來便是天朝人,以後也不能在回他們本國去。
要說其他國家在打仗,爲何天朝沒事?很簡單,試想,天朝有個所向披靡戰神,有哪個國家膽敢前來犯?更何況天朝物産豐富軍隊武器裝備充足,比起其他國家地理面積不禁大了很多,軍隊人數和作戰裝備都比其他國家多得多。
對于龐大獅子王國,周邊觊觎者縱然有心也不敢貿然進犯。
歐陽清狂剛一走進便聞到濃烈腐臭氣息,周圍哭喊聲,叫罵聲,甚至是嬰兒哭嚎聲比比皆是,她面不改色的走進難民群衆,身後的皇甫逸軒卻是臉色一黑,連忙捂住鼻子,盡管如此,還是有臭氣鑽進來,惡心的他差點吐了,再看她那麽從容,他心下劃過異樣,卻也十分佩服。
他終于明白低賤難民爲何稱她爲活菩薩了,因爲她從不嫌棄他們,甚至還親近他們,光是這些,皇甫逸軒認爲自己絕對做不到。
幹淨溫暖的少女忽然出現在這個極爲髒亂地方,頓時引起了人們注意,她微笑着對着他們點頭,然後命人搬出馬車上帶着的食物和銀子一點點分給大家。
“天啊,食物?竟然真的是食物!”
“難道老天爺聽到我們祈禱了嗎?太好了!”
“菩薩啊!活生生的菩薩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太感謝您了,太感謝了!”
難民們蜂擁而至,激動的熱淚盈眶,哭天喊地。
“大家别搶,都有份。”
少女嗓音溫潤如令人如沐春風,她的出現仿佛一道溫暖陽光,頓時照進了難民們枯澀心底,那些難民竟然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居然真的安靜下來,不再争搶食物,老老實實呆在原地任由他們發放。
他們感動的落淚,紛紛給她磕頭,這其中不乏小孩子和嬰兒,看着他們骨瘦如柴的慘淡模樣,歐陽清狂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向來戰争事起的年代,最受苦的便是這些可憐孩子們,大人還能安且活命,可他們呢?有父母守候的縱然能活下來,那些沒有父母的可憐人便要忍受饑餓和寒冷折磨,最後忍受不住悲慘死去。
想到這,清狂回憶起了自己那個悲慘死去的兒子,那麽小的一個嬰兒,硬生生被切開肚臍,他哭的那麽慘,恨不能把喉嚨哭破一般,該是有多疼……
後面的皇甫逸軒捏着鼻子躲閃着難民們靠近,心下嫌棄的不得了,幸好不經常來這裏,不然非得熏死他,這群難民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身上說不定還有跳蚤。
正嫌棄着,他忽然感到前面少女投來的目光,皇甫逸軒唯恐被她發現自己内心的厭惡,于是連忙擺正表情,擡頭就對着她露齒一笑,當他觸及到少女目光後,頓時感到一陣驚顫!
她的目光好冷,仿佛讓人冷到骨子裏,一雙眼睛黑的深不見底,猶如可怕深淵般捉摸不透。
不待皇甫逸軒從震驚中回過神,少女便扭過頭,剛才冷厲的眼神仿佛不曾發生過一般。
他猛地回神,神色複雜的看着她,剛剛那一瞬間的驚顫,究竟是怎麽回事?随後一想,難道她看出自己對這些難民的厭惡了?所以就不高興了?
他覺得一定是這樣,不然她怎麽會突然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自己。
想通這一點後,皇甫逸軒呼出口氣,放松身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
絕對不能讓她再有機會讨厭自己了!
這麽想着,皇甫逸軒重新挂起笑容,艱難走進了難民群中。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千萬不要吓娘啊,娘還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你怎麽就死了啊,嗚嗚嗚……你還這麽小,娘親對不住你啊,娘親該死……是娘親對不住你啊……嗚嗚嗚。”
突然,一名婦人尖叫聲響起,伴随着痛哭絕望聲,聽着着實讓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