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元辰不用想都知道對面會用什麽招數,“派兩支軍隊上山。”
“大殿下,隻派兩支軍隊恐有不妥,如若不是多于對方的兵力上山,也無法徹底清除對方的埋伏,隻會讓派出去的士兵白白犧牲。”
副将的實戰經驗居多,瞬間便找到元辰計劃裏的不足,元辰也反應過來,詢問道:“可我們如果要從谷頂走,必須要舍棄馬匹與糧食,這樣的話我們支撐不了幾日便要撤退。”
枭倫聽見他的最後一句話,忽然眼前一亮,“同理。”
他隻說了短短兩個字,元辰也瞬間明白過來,“同理,埋伏在谷頂的敖榙兵也一樣,隻要我們遲遲不中計,他們也支撐不了多久。”
“有道理。”
于是乎,這場戰争突然成了拉鋸戰,雙方都選擇敵不動我不動。
敖榙這方,陳将軍已将陳青歡吩咐下去的所有事安排妥當,他們之後隻需要靜靜等待魚兒上鈎。
“二公主,他們在鬼谷外與我們僵持住了。”副将向陳青歡報告道,不知何時,軍營中人已把她當成陳将軍一樣地位的人。
陳青歡點頭表示收到,開口的瞬間,她像想到了什麽開心事,嘴角上揚,“把鬼谷前半段地區所有的泉眼全部堵死,讓他們一滴水都沒得喝。”
她明明笑靥如花,說出來的話卻有些令人發指,不過将士們也徹底清楚她口中必須讓對方進入甬道的話是何意了,二公主果然心思巧妙。
兩軍僵持了五日,延軍才終于發現流水正逐漸幹涸,與此同時,埋伏在谷頂的敖榙軍也陸續撤退,他們攜帶的水正好足夠支持他們回營。
“大殿下,軍營裏都在傳,說是敖榙的妖女施法讓這裏無水可喝。”
那夜的事實在深入人心,一旦天黑,大家都情不自禁回憶起來,此時又發生這樣的事,所有人不自覺把兩者聯想。
枭倫走神了一小下,他想起自己在落花軒讀兵法時候的事,“把妖言惑衆的人揪出來軍法處置,竭澤一事,一定是敖榙堵了附近的水源,我曾在兵書上看見過,隻要我們找到水源再次打開就行了。”
“可是三殿下,事發突然,我軍已沒有多餘的水資源能支撐我們找到水源,别說打開水源,我們若再找找不到新的水源,就隻能撤退回原野之上了。”
元辰眉頭緊鎖,“言下之意,我們隻有穿過鬼谷,或者撤退。”他沒想到敖榙能帶來這麽多麻煩,或者說,這裏誰都沒想到此戰還沒開打就已經這麽多困難。
副将再次道:“二位殿下放心,埋伏在谷頂的敖榙士兵也已經撤退,他們這招難住了我們,也沒讓自己好過。”
元辰看向枭倫,問道:“你怎麽看?”
枭倫長歎道:“我不建議此時進入鬼谷,我總覺得敖榙不會做這般無用功,青歡一定還有後手。”
元辰又轉向副将問道:“我們的水、糧足夠讓我們從谷頂經過鬼谷嗎?”
副将搖搖頭,“太過勉強。”
“既然如此,那我們即刻進谷,就走甬道。”這是元辰最後的決定。
枭倫還想勸說什麽,元辰直接擺擺手道,“士氣本就低迷,如果此時再撤退,恐怕會一蹶不振。”
聽到此話,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元辰又一次進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講,這次最主要是要大家做好心理準備,鬼谷中可能還會出現上次那樣的花招,但他們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此戰終于要迎來正面對決的時刻,延軍已經準備好使出渾身解數打垮敖榙。
“大哥,你與王将軍打頭陣,我走在軍隊中間。”出發前,枭倫最後與元辰确認一遍。
元辰伸出一隻手握了握他的手,再拍了拍他的肩,沖他微笑點頭,“三弟,放心。”
“好。”
延軍從一條粗壯的隊伍變得細長,像一排螞蟻歸巢一樣踏進鬼谷,險峻的山中不斷回響着馬蹄聲。
道路兩旁的山上時不時會滾落碎石下來,那土黃色的岩壁看起來弱不禁風,一碰就碎。
元辰讓最邊上的士兵舉盾于頭頂前進,以免受傷,大約已經行了半程,鬼谷中還沒出現什麽異樣。
“想來敖榙也知道同一個招數再用第二次是無用的。”看見安全,延軍前進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敖塔營中。
“報——陳将軍,延國大皇子已率軍到鬼谷中間,何時行動?”
陳青歡問道:“延軍的将領都在軍隊最前面嗎?”
“目前隻知曉延國大皇子與延國王世領頭。”
陳将軍看向陳青歡,用眼神詢問她的意思,陳青歡是想确定一下枭倫和元辰的位置,目前看來元辰應該馬上就進入安全區了。
“陳将軍,可以放箭了。”再拖延下去會失了時機,陳青歡隻能沖陳将軍點頭。
得到命令,陳将軍立刻讓人傳令下去。
鬼谷上方的确沒有軍隊埋伏,但有幾個無法查探到的神箭手在待命,收到訊号,他們立刻按照計劃執行。
他們将箭頭點燃,然後射向延軍之中。埋伏的一共十人,每人射十支,五支射向地面的引線,五支射向對面的牆壁上塗了松脂的地方,放完箭後立刻撤退,這就是他們的任務。
一支小小的火箭在白天并不起眼,當其落在地上時才有士兵反應過來,“有埋伏!防禦陣型!”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舉起自己手中的盾,可埋伏并不像想象中那樣鋪天蓋地的襲來,零星的幾支箭撞到盾牌或牆壁,随後再沒了動靜。
這片刻的甯靜便是暴風雨襲來的前兆,牆壁上驟然冒氣熊熊火光,地面也有滋滋燃燒的聲音。
“砰!”随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腳下土地被驟然掀翻,被火光一同掀翻的還有血肉模糊的身體。
“砰!砰!砰!”鬼谷中起了連鎖反應,一聲巨響連接一聲巨響,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天崩地裂,地面的土地被炸飛,山壁的石頭被炸碎,驚心動魄的慘叫聲被淹沒在地動山搖間,綠色的鬼谷,刹那間染滿了鮮紅的血。
爲首的元辰已經遠離雷區,但他們這支軍隊的馬兒紛紛受驚發狂,所有人被摔在地上,“怎麽了!後方發生了什麽!”
“快跑啊!快往前跑啊!”
“後面是山神發怒了!快走!”
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到,鬼谷已經成了一片血流成河的廢墟,爲首的将領們和末尾的延軍僥幸存活,而中間的延軍,無一生還。
在最後的爆炸聲消失後,營帳中的陳青歡忽然兩眼一黑暈倒在地,嘴邊溢出一絲血來。
“陳将軍!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太恐怖了,太令我震驚了,原來那就是您有信心的原因嗎,難怪,難怪。”
“探子回報說,延軍應有二十萬傷亡,且存活下來的延軍全都受驚過度,潰不成軍。”
“陳将軍,您不打算告訴我們那是何物嗎?”
敖塔軍中歡呼聲此起彼伏,陳将軍大喜過望,回答的語氣都變得快速,“那是二公主帶回宮的東西,果然成功了,我就知道不會失敗,立刻把消息傳回皇宮!”
副将們聽見回答的表情比剛剛更爲吃驚,“竟然是二公主的東西,真真是聖女顯靈!”
“二公主實在是拿我們當外人,早點說出來不就好了!唉,我那日還頂撞她,我這嘴!”
除了副将,這個消息也傳進了敖榙所有士兵的耳朵裏,一時間士氣大漲,陳青歡直接成了他們心中的支柱。
“二公主說不戰而勝,真的做到了!”
“聽說還有三十萬延軍,不知二公主接下來還有什麽妙招。”
在大家熱血沸騰的時刻,忽然有士兵驚慌跑來報告,“陳将軍不好了!二公主她吐血暈倒了!”
“什麽!”
等陳将軍匆忙前去探望時,陳青歡已經醒來,她看上去無比虛弱,雙目無神,臉色更是白得吓人。
“軍醫呢?二公主怎麽了!”
滿頭大汗的軍醫跪倒在地,“屬下無能,實在診斷不出。”
陳青歡咳嗽一聲,揮揮手道:“我沒事,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您的模樣看上去并不好。”陳青歡一出事,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現在說她是敖榙最重要的人也不爲過。
“二公主,您的計謀十分成功,延軍大損!雖說他們還剩三十萬人,但已經不足爲懼,現下我敖榙十萬人足以,此戰必勝。”
陳青歡邊聽報告邊喝了一口水,吃了幾顆大補的藥,又含了兩片人參在嘴裏,緩緩道:“陳将軍,給我準備吃食和一匹馬,我要出去。”
“您這是?”不止陳将軍,所有人都是一愣,二公主這又是哪一出?
隻見陳青歡慢慢起身站起來,往外走去時,像是沒看見左邊的木架,竟然直接撞了上去。
衆人連忙去扶,陳将軍焦急道:“二公主,請您好好休養身體!”
陳青歡冷臉回頭,側臉即使蒼白無色也十分精緻,隻不過她的左眼卻如一潭死水,“這是命令,立即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