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歡搖頭,“不是,我還沒住習慣,所以睡得淺,你剛剛在屋外和誰吵什麽呢。”
“方才盛安皇後來探望你,見你在睡覺所以沒有打擾,盛安皇後揪出了幾個嘴巴不幹淨的宮女,那幾個宮女在外議論二公主,我正想要教訓她們。”
“這樣啊,她們說我什麽了?”陳青歡早就料到會有一些流言蜚語,并不放在心上。
“我還沒問出來,不過想來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小毛說起那幾人就來氣,聖女在延國時,誰敢随便議論她?“盛安皇後已經把那幾人交給聖女處置了,正好醒了可以出去教訓她們。”
陳青歡往屋外望了望,根本沒有人,“你說的那幾個人估計溜了吧。”
小毛聞言回頭看去,果然已經沒了人影,她一跺腳,看起來比當事人還生氣,“下次再讓我聽見誰說聖女的是非,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好啦,生氣傷肝傷脾,不劃算的。”想教訓人,以後有的是機會。
小毛無可奈何,不再提這件事,“盛安皇後讓聖女明日去早朝上候命,應該是要宣布聖女回國的消息。”
“我知道了。”
陳青歡起床收拾一下,想去院子裏曬曬太陽,可太陽立在西邊的山頂上,馬上就要入夜了。她望着晚霞,總覺得這空蕩蕩的院子裏少了幾個人。
她們這一夜過得還算清淨,可别處已經把關于二公主的傳聞傳得滿天飛。
個傳十,十傳百,那幾個把小毛錯認成二公主的宮女眉飛色舞的說着,“二公主長得還沒有娟兒姐姐好看,要我說,娟兒姐姐都比她更像公主呢。”
“胡說什麽呢。”名叫娟兒的女官嗔了一句,臉上卻是得意極了。
“我聽說長公主宮中的侍女被二公主教訓了一番,那個二公主是不是很兇悍啊?”
“不會吧?”幾人紛紛詫異,“二公主竟然敢教訓長公主的人。”
“诶,明天二公主會在朝外等待傳召,你們要不要去看熱鬧?”
“去呀!我覺得你明天抹點胭脂在臉上,指不定就比二公主還好看。”
這個被延國抛棄而回國的二公主徹底成了宮人間的笑柄,幾個嬷嬷也說道,“當年二公主還沒出宮時,我們幾個連她宮裏的吃食都懶得送去,要不是有盛安皇後,估計她都餓死了。”
聽罷,衆人又哈哈大笑起來,都盼着明天能見一見笑柄本尊。
長公主所在的昭陽殿此刻也不清閑,那溜回宮的侍女正跪在地上哭訴,孔雀椅上的長公主似笑非笑的聽着,半天吐出來一句,“你可真是沒用。”
她似乎并沒有發怒,就當是聽了個笑話,細長而明亮的眸子散發着寒意,那張姣好的面容神似盛安。
侍女不敢再哭了,這是長公主不高興時才會有的表情,“奴婢知錯。”
“刀若水。”長公主換了個姿勢,念名字時把每個字都拉得很長,“我還以爲她會客死異鄉呢,居然還有命回來。明日去會會她吧,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若陳青歡能聽見這話肯定一頭霧水,新仇還勉強能算上侍女這一挂,舊恨是從何而來?
“多謝長公主爲奴婢主持公道。”侍女磕頭謝恩。
見她還跪在自己腳邊,刀若暖有些不耐煩,“礙手礙腳的,還不退下。”
“是,是。”
空氣裏彌漫着蠢蠢欲動的味道,殿裏的宮人們情不自禁爲素未謀面的二公主默哀。
随着一盞盞燭火熄滅,夜色歸于沉寂,盛安的寝殿裏燃着一團小小的燭光,她撫摸着一塊有裂痕的玉佩,眼中浮現出無盡的眷戀和悔恨。
紙是包不住火的,她明明深谙這個道理,卻還是讓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個無限大的謊言漩渦中,延西辭,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放過她了。
今日早朝的氣氛格外詭異,大臣們聽到一些傳言,卻不敢輕易上奏詢問,太監總管又喊了一句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堂下的大臣們忍不住眼神交流起來。
陳青歡在殿外候了近半個時辰,她今日未施粉黛,衣着也簡單,遠遠看去看不清容貌,隻覺得有位氣質不凡的青衣女子站在那裏。昨晚約好來偷看二公主的宮女們看不清人,各自撺掇彼此走近一點看。
察覺到有人靠近,陳青歡面色平淡的微微轉頭,她清麗的側顔霎時間出現在對方眼中,琥珀色的眼睛像聚了一道光,唇紅膚白,眼神如一把鋒利的飛刀射出,讓對視的那幾人直受暴擊。
身子不自覺一哆嗦,見二公主比天仙還美幾分,一個宮女邊後退邊罵道:“你是瞎了,拍娟兒姐姐的馬屁不長眼睛拍?這叫長相一般,那你長得算什麽?”
昨晚還信誓旦旦的宮女今天同樣傻眼,“昨天九日殿的那人不是二公主嗎?我明明親眼看見了啊……”
“你這眼睛還不如李嬷嬷的眼睛好使,二公主比長公主長得還好看,你竟然拿娟兒姐姐和她比較。”
明明陳青歡也沒做什麽,那些宮女卻自己心虛的跑掉了,一衆人匆忙回到自己的崗位,那些沒敢去看笑話的都湊過來問話,“那二公主是什麽洪水猛獸,把你們吓成這樣?”
一個宮女苦笑不已,“我看不是洪水猛獸,而是紅顔禍水才對。”
正殿外,陳青歡站得腿有些僵硬,太監總管的傳召一到,她迫不及待的活動腿部走進殿内。
與延國不一樣的是,敖榙奉爲至尊的動物是麒麟,所以宮殿處處都能看見火紅的麒麟裝飾,比如刀宗彧所坐的金色椅子後就有一個巨大的麒麟頭。
場内人都靜靜望着門口,等待傳言中的二公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陳青歡低着頭步入堂中。
她身形略顯清瘦,眉眼間有三分刀宗彧的英氣,此外,除了美,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詞來描述她的相貌。
她擡眸時,周圍發出了些許吸氣聲,刀宗彧忽然明白過來,她的眼睛不像豹子的眼睛,而像麒麟。
原本打算拿身份一事狠狠質疑她的大臣們都閉了嘴,所有人心中的問題已經不是她是不是刀若水,而是她爲何有如此氣勢。
“青歡拜見皇上。”她不叫父皇,也不自稱名字,說話的語氣同她的表情一樣有生疏感。
刀宗彧面露不滿,正欲糾正她,這時殿外走進來一個眼熟的身形,來人穿着華麗,表情倨傲,正是刀宗彧的長女刀若暖。
中原的朝堂不容女人踏足,所以即使是尊貴如皇後娘娘,陳青歡也沒見過她進過大殿。而敖榙位于中原與西域交界之處,他們的規矩更偏向西域,在這裏,後宮中人也能進出大殿。
陳青歡有些意外刀若暖的出現,她能不經傳召擅自前來,說明她在這裏的地位還挺高的。
一入殿裏,刀若暖徑直走到陳青歡前面,全程沒有看她一眼,“父皇莫怪,兒臣聽聞刀若水回來了,特地前來看看。”她的聲音充滿了嘲弄,絲毫不掩藏自己的敵意。
衆大臣知道有好戲可看,心照不宣齊齊噤聲,刀宗彧本就緊繃的臉更黑了,他和這位長公主似乎不太對付,隻低聲罵道:“不成體統。”
“兒臣再不成體統,也比被延國趕回來的人更有體統。”刀若暖說話毫不客氣,她自信滿滿的回頭,看看她這被掃地出門的妹妹是個何等人物。
陳青歡表情不痛不癢的,讓對方帶刺的話語像捶在棉花上,她也看向刀若暖,平靜的說:“皇上金口玉言,這四個字還真配得上長公主,我卻擔不起這個評價。”
大約是沒想到她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嗆自己,刀若暖竟然一時間愣住,在她的印象裏,刀若水應該是膽小怕事,畏畏縮縮的才對,可她現在竟然如此沉穩,而且長得也如此明豔,二人對立而站,她竟然比自己還有大家風範,這怎麽可能!
“你是刀若水?”她不由得問出口,甚至忘了嗆回去,反應和刀宗彧昨日的反應一模一樣。
兩句對話,大臣們心中對二人的評價高下立見,“宮裏還說二公主搶了長公主繼承聖女的資格,我看,盛安皇後的眼光沒錯。”
“我與你所見略同,當年不曾想二公主竟能成長至如此。”
面對一臉驚疑的刀若暖,陳青歡反問她:“那不然呢?”
這怎麽可能?刀若暖心中不斷回響這幾個字,她實在不相信。
“皇上,宣我前來可是對我昨日的提議有答案了?”見到刀若暖排斥自己的樣子就知道她爲何而來,但陳青歡不願多糾纏一些無用之事,什麽身世,什麽真假聖女她都沒空去理會,現在她隻想要延西辭爲他的行爲付出代價。
刀宗彧瞪了刀若暖一眼,才慢慢回她道:“你如此急不可待做什麽,是不是怕晚了破壞你的計劃。”他還是不信她所說的話。
“你說的對,晚了的确是破壞我的計劃,我的計劃就是拯救敖榙,如果你覺得敖榙現在的兵力足夠抵擋延國,那你可以不用理會我。”
刀宗彧笑了,是被她的無知氣笑的,“就算如你所說,延國開戰,你憑什麽覺得有你就能扭轉戰局,甯夏把你視若珍寶,你就真把自己當成能上天入地的聖女了?”他昨日派了密探,爲的就是查清楚她刀若水回國一事的真相,在消息回來之前,他不會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如果可以,陳青歡此刻就想拿出一包□□來炸了他的宮殿,可惜她出逃時把所有的□□都用光了,現在她隻能等刀宗彧認可自己之後才能繼續做新的出來,她知道隻要延國開戰的消息一到,他就必須要相信自己。
“皇上說的對,反正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全憑皇上定奪。”
“你胡言亂語的,莫不是在延國染了失心瘋吧?”刀若暖嗤笑一聲,她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剛剛還以爲她是個狠角兒,沒想到原來是個瘋子。
鴉雀無聲的大殿多出些議論聲,大多人都同刀若暖想的一樣,連帶着看陳青歡的眼神都變得嫌惡。
刀若暖沒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她對刀宗彧道:“堂堂敖榙二公主如此無規無矩,不如交給我這個做長公主的教一教她敖榙的禮數,好讓她别再像今天一樣丢人現眼。”
瞧着她勢在必得的樣子,眉毛都要飛到天上去了,陳青歡怕刀宗彧一時糊塗答應,正想開口,刀宗彧卻拒絕道:“你的禮數亦是如此,有什麽資格談笑她。”
“什麽?”刀若暖再一次懵了,“我再無理,父皇也不該拿她擠兌我,她可不配!”侍女的女兒怎麽能和皇後之女相提并論。
看來刀宗彧和刀若暖真的不合,陳青歡看得出刀宗彧不信自己,可更看得出他不喜刀若暖,奇了怪了,帝王的心思讓人猜不透。
氣氛一觸即爆,正到了緊張的時分,殿外一聲大喊,“報——”
随着報告聲,一個身披盔甲的将領沖進堂内,“皇上,有要事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