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尋送來的啊。”穗兒瞥一眼,裏面是個翡翠手镯,她看都不多看就扔給宮女,“我知道了,你拿去放好吧。”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延枭倫喝了一口茶,冷嘲熱諷道:“我記得公主以前最愛去丞相府,怎麽,如今不要你最好的朋友了。”
“要你管,我愛去哪去哪。”穗兒是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你們天天纏着青歡,我要是不在,你們欺負她怎麽辦。”
被欺負得最多的人拍案而起,“有我在誰敢欺負她!”
穗兒無語,“明明隻有你最喜歡惹她生氣。”
被戳中痛處,延枭倫氣勢一下就變弱,“我那是,延穗兒你又胡說八道,她怎麽敢生我的氣。”女孩俏麗的笑顔浮現在腦海中,讓他不自覺眼神放空。
“延枭倫,三殿下,皇子殿下,夢遊呢?”
“啊,什麽?”穗兒連連叫了好幾聲才喚回他的思緒。
“沒事,看你的模樣還以爲你惹了癡呆之症,趕緊走吧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賴在我這兒。”穗兒嫌棄的擺擺手,像驅趕衰神似的。
噔的一聲,延枭倫用力放下茶杯,周圍人立刻集體下跪,“本皇子還不願意待在你這裏呢,回宮!”
“慢走不送,哼。”
隻要這二位碰頭,就免不了雞飛狗跳的場景,宮人們早已經習以爲常。
明明他們的生母皇後娘娘整日在佛像前念經,性格溫順爲人大氣,他倆卻是一點兒優點都沒學到。
延枭倫悻悻而歸,臨走前還幼稚的踢翻了她院裏的盆栽,吓得小太監伸着兩隻手,扶起來不是,任它倒着也不是,哎喲喂直叫喚。
“小祖宗,我的親祖宗,您别拿公主喜歡的這盆蘭花出氣啊。”
“一盆花怎麽了,她前幾日還把我養的魚給撈出來弄死了,我就踢。”左腿一擡,把旁邊那盆也踢翻,見泥巴散落一地,他心滿意足回宮。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又把青歡送他的那塊紫寶石拿出來看。淡淡的月光透過寶石折射出夢幻的光彩,他看出了神,在想這塊寶石怎麽打磨最好,抓在手裏不知不覺已經入夢。
翌日清晨,一道怒吼聲劃破寂靜,書院竹林中的鳥兒被驚得滿天飛,元辰和善贏心道不妙,能弄出這動靜,除了小公主還有誰。
穗兒嘟起來的小嘴上都能挂個壺,提着裙擺跑進來的,“大哥二哥,延枭倫他把我最喜愛的蘭花弄得亂七八糟的!”
幾人回憶湧上心頭,好像前幾日也有個人站在這裏告狀,說某人把他的魚弄死了。
元辰揉揉眉心,無奈勸道:“穗兒你先冷靜下來,消消氣,大哥一會兒替你說說他。”邊說邊朝善贏使眼色。
善贏笑着搖搖頭,接話道:“正好我宮裏有幾盆好看的蘭花,穗兒若是不嫌棄,二哥便都給你送來,你看看你,生起氣來一點都不漂亮了,哪像個公主,讓人看了笑話。”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勸小公主他們行。
穗兒聽完後氣消了大半,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但偏偏就在此時,元兇邁着嘚瑟的步伐出現,于是小公主一瞬回到哄人前。
“青歡,他弄壞了我的蘭花!”小公主向陳青歡打小報告,指着延枭倫跺腳嗔怪。
陳青歡慢悠悠順着她的手指看向延枭倫,抿嘴不語。
延枭倫還來不及得意,剛剛不羁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傻眼的表情,“诶诶,你有什麽不樂意的去我宮裏,十盆八盆讓你踢回來,告狀幹嘛啊……”
“你前幾日不是也給青歡告狀來着?說我壞話,踢我的花,哼哼,我告訴你,這兩盆蘭花是青歡送我的,就你院裏的那些個野草野花,我才看不上。”
……沒人跟他說那是青歡送的啊?早知道就踢旁邊的牡丹花了!
“我又不知道!”毫無底氣的辯駁,“青歡你怎麽又送她東西,老給她送這些,她又不會欣賞,都是浪費。”話裏話外仿佛都在抱怨沒給他送。
穗兒叽叽喳喳罵他,大皇子二皇子苦口婆心的勸說,書院裏吵吵鬧鬧亂做一團,吵得陳青歡腦仁疼,“我昨天讓小毛做了一碟水晶葡萄凍,本想着在冰窖裏放一夜,今日拿出來吃正好,你們再吵,今天就都不要去我宮裏了。”
整治他們四人還是她最有辦法,所有人都立馬閉嘴,書院瞬間鴉雀無聲隻剩下面面相觑。
“唉,你們呀。”無可奈何的語氣,果然小孩子就是喜歡無事生非。
此時夫子慢悠悠走進來,“大老遠就聽見書院裏的吵鬧聲,皇子公主們是要上房揭瓦嗎。”
幾人被夫子冷不丁的話驚到,無事發生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上課時間到,夫子拿着課本敲敲書桌,把手裏的一卷寫滿字的紙打開,給最前面的元辰。
“你們輪流看看,這是誰寫的文章。”
元辰恢複正色,接過文章快速看完遞給善贏,善贏看完若有所思,遞給穗兒,穗兒一看書就頭大,裝模作樣的移動目光,然後傳給枭倫,枭倫對這上面的内容一知半解,但對這字再熟悉不過,形似善贏的字,其神别有韻味。
他們幾個天天都看善贏教青歡寫字,還會認不出這個嗎,“這是青歡的。”延枭倫脫口而出道。
“不錯,這是郡主的。你們一同在老夫這裏讀書,都知道郡主三月前連我延國的字都不識,這三月,郡主每日練字看書,如今已經能寫出這般注解來,老臣看見甚是欣慰,這文章中體現出來的除了郡主天資聰慧,更重要的是她勤學苦練,絕不怠惰,再看看你們,你們若再不努力,早晚會落後于郡主。”
聽完夫子毫不吝啬的誇獎,陳青歡一如既往的榮辱不驚。
元辰和善贏有些汗顔,也明白夫子的意思,他們堂堂延國皇子,若是比不過一個外來的姑娘,說出去定讓人恥笑他延國。
枭倫心裏也升起奇怪的感受,他對讀書始終不冷不熱,但涉及到青歡就不一樣了。
夫子并不是偏愛陳青歡,隻是總忍不住在外人面前誇她天資聰明,後來知道教她作畫的李畫師對她也是喜愛有加贊不絕口,才覺果然英雄所見略同。
這堂課延枭倫難得沒有四處打望,少了一道注視,陳青歡竟然有點不習慣,她看向奮筆疾書的延枭倫,嘴角上揚,原來他認真起來還有點小男子氣概。
“你這裏,寫錯了。”陳青歡靠近他,指着他紙上的一個字。
“哪裏錯了?”
“應該是這樣寫,筆給我一下。”她擠過去,半側着手寫下正确的字,延枭倫本應該挪動開讓她方便書寫,可他卻紋絲不動,毫無風度的占着位置不走。
陳青歡的胳臂挨着他,柔順的頭發散在他面前,吹彈可破的臉蛋白裏透粉,下垂的睫毛輕微顫動。
延枭倫盯着她,腦海空空如也,耳邊聽不進一句話,鼻子吸氣時覺得有股淡淡的郁金花香,清淡好聞。
“我臉上有什麽嗎?”陳青歡認真問道。
“沒……”
“那你看明白哪裏錯了嗎?”
“嗯……”
“那還不改?”
“馬上改。”
臨近下課之時,皇帝難得到書院視察一次,他讓宮人莫聲張,自己遠遠透過窗戶看去。
夫子前日例行将作業呈上來,他看了很是吃驚,猶記得上個月的作業青歡連字都寫得不太規整,錯漏百出,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月,她竟然進步神速,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的聰慧過人。
遠遠望着,延西辭目光深邃,“單布,你覺得郡主如何。”
被問到的宮人遲疑片刻,回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議郡主。”
屋内緊緊靠在一起的二人分開,青歡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讀書,延枭倫的目光跟着她的一舉一動粘在她身上,再也沒正眼瞧别的東西一下。
皇帝頹然一歎,拂袖而去,他望着蔚藍的天,心裏想起了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