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敖榙國太子刀宗彧登基,太子妃盛安聖女封後,爲盛安皇後,同年盛安皇後誕下兩女,長公主取名若暖,二公主取名若水。
兩位公主皆爲聖女之後,所以将由盛安皇後擇一位公主繼任聖女之位,待年滿三歲,選定的公主會回到甯夏國,作爲甯夏國的新聖女鎮國佑民。
人人都認爲長公主理所應當繼承聖女的身份,然而盛安皇後卻在兩位公主的生辰宴會上當衆宣布,二公主若水天資過人,能擔大任,将作爲新聖女送回甯夏,且盛安皇後會陪同新聖女回國,親自爲她舉行繼承聖女的儀式。
消息傳遍天下,各個國家紛紛派來使者示好。這西域流傳着一個傳說,甯夏聖女是神的使者,第一任永安聖女降臨甯夏國時,常年大旱的甯夏下了一場暴雨,隻一夜就讓龜裂的土地變得生機盎然,田中長出了糧食,山裏冒出了泉水,挽救無數甯夏子民,真乃神迹。
不僅如此,隻要聖女在甯夏一天,甯夏便一直風調雨順,不見天災,國泰民安。
人們都說,有甯夏聖女,保一方土地。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敖榙國出發,聲勢浩大,直奔甯夏國,軍隊路過有人的地方,那些人都會頂禮膜拜,求聖女保佑,誰都知道隊伍裏護送的就是敖榙國和甯夏國最尊貴的女人,盛安皇後和若水公主。
等到陳青歡睜眼時,她發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大圓台之上,圓台表面刻着看不懂的符号,台中央有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跪拜的臣民,台上除了她自己,還有一位紅衣飛舞的絕美女子,這女子美得攝人心魄,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
盛安皇後站在她旁邊,向天大聲道:“拜見青歡聖女,願聖女永安。”
台下的人齊齊叩首,異口同聲,“拜見青歡聖女,願聖女永安。”
就在剛才,刀若水正式繼承聖女之位。
陳青歡腦海中湧入若水的記憶,記憶像是源源不斷灌進氣球裏的水,撐得人頭疼。她暫時不敢去細想,隻記得前一刻發生的事,那就是她喝了聖泉中的聖水。
那水是盛安皇後在衆目睽睽之下親手舀的,再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聖血在裏面,親手遞給若水,這是儀式的一部分。
隻是沒想到,若水喝完後卻當即心髒驟停,回天無力。
刀若水死了,不知道怎麽被毒死的,現在完好無損站在這裏的已經是陳青歡,她接替了她的生命,四周無人發現她的異樣。
陳青歡強制自己冷靜,沉住氣撐到整個聖女傳承儀式結束。
儀式結束,盛安皇後送青歡聖女回殿,聖女殿比起皇帝的寝殿也毫不遜色,殿外金壁輝煌,十分壯觀,殿内則是紅木偏多,更顯異域風情,兩邊牆壁上畫的都是飛天神女,個個妖娆多姿風情萬種,陳青歡目不轉睛看了又看。
盛安皇後坐在聖女的座位上,擡手一揮遣走宮人,一時間偌大的聖女殿裏隻剩下她們二人。
沒了外人,盛安皇後不再故作高傲,此刻她就是一個普通母親,“若水……”隻見她目含淚光,一改方才母儀天下的姿态,忽然失儀的抱住陳青歡,嗚咽不止,“母後對不起你。”
陳青歡剛緩過神來,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出,她快速進入角色,安慰她道:“母後這是何話,青歡很好。”
盛安聞言松開懷抱,細細的注視着她,眼淚一下又止不住了,如斷線珍珠,掩面喃喃:“我對不起青兒……”
青兒?這個名字再次勾起刀若水的記憶。
她口中的青兒在記憶中是個模糊存在,陳青歡仔細回想才想起,青兒是盛安皇後的陪嫁侍女,也是若水的親生母親。
這是她從宮女口中聽來的。
盛安與刀宗彧大婚當天,刀宗彧未進婚房,反而喝得酩酊大醉,寵幸了盛安的侍女青兒,不久後青兒和盛安都查出來懷了龍胎,九個月後二人同天生子,各自生下一女,隻是青兒不幸難産而亡。
大公主若暖是盛安皇後的親生女兒,而若水隻是侍女之女,盛安心善,又可憐陪她長大的青兒,爲了讓若水有個得體身份,她請求皇上瞞下此事,對外宣說皇後生下兩女。
陳青歡越回憶越懵,這盛安皇後對自己也太好了?不是親生的親自養在身邊,選聖女也不選親生女兒,現在還傷心欲絕的說着對不起,不懂,搞不懂。
見盛安哭得厲害,她也不知所措,這沒個前因後果的,不知該如何安慰。
更讓陳青歡想不明白的是,誰想害死若水?一個深受全天下愛戴的聖女,每個人都恨不得捧在手心呵護,與人無仇無怨,怎麽就惹禍上身了?
敵暗我明,弄不清楚這件事,她對自己活下去的保障就少了一分,陳青歡苦惱的摁了摁太陽穴,看來别人的人生不是那麽好過的,好不容易開了這個門,做了回公主吧,還莫名其妙給人整死了,真是好慘一公主。
“國主到——”遠遠響起的聲音。
盛安一愣,“國主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來是甯夏國的國主來見新聖女了,陳青歡心下緊張,連忙深呼吸幾口氣,盛安停止哭泣,從容的拿出手絹擦拭臉龐,整理儀态。
“吱——”門開,一個高大的大胡子男人背光而立,快步向她們走來,他身穿黑紅虎紋袍,看起來威風凜凜,氣度不凡,身後跟着一群彎着腰的宮人,在兩旁整齊待命。
盛安前去迎接道:“花兮拜見國主,國主永安。”花兮是盛安的名字。
“見過青歡聖女,聖女永安。”
盛安和國主的聲音同時響起,陳青歡立馬反應過來,學着盛安的姿态彎腰颔首道:“拜見國主,國主永安。”
“聖女請起。”國主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随後徑直走兩步坐下,手一伸道,“聖女請坐。”
陳青歡看向盛安,盛安無言,于是她聽從國主的話坐下,她坐下後,盛安也順位坐在她旁邊。
陳青歡沒見過這大場面,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肉使自己冷靜清醒。
國主輕歎一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搞得陳青歡更加坐立不安,盛安面含微笑,忽然冷聲道:“青歡聖女啓程的日子可定下來了?”
又要去哪?陳青歡眉毛皺在一塊。
國主臉色一僵,捂嘴咳嗽,沖宮人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
待宮人們走後他才回答:“三日後。”
“臣女帶來了幾箱東西,用來添置聖女的嫁妝,其中有兩個珊瑚血鈴、一個琉璃淨瓶、十顆綠玉蛇膽,和一隻沙漠雪狐。”
“盛安,這些都是甯夏的國寶,我記得,是你出嫁時國後賞賜給你的,你今日要給青歡聖女,這不太妥吧。”
“呵呵。”盛安皮笑肉不笑,“國主說的是,不過臣女認爲,當初國後贈予了臣女這些名貴東西,是作爲臣女爲了聯姻嫁于敖榙的嫁妝,今日青歡聖女爲了甯夏去和延國聯姻,臣女轉贈給她,理所應當。”
霎時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國主猛的拍案而起,怒斥道:“放肆——這是你該說的話嗎!你當時若不嫁,延國便會将我甯夏和敖榙逐個擊破。盛安,延國好戰,觊觎我國已久,你不是不知道,甯夏生你養你,讓你受萬民敬仰,你今日這話,難道要爲了一己私利眼看甯夏滅亡!”
“臣女出嫁無怨無悔,可你明知延國對甯夏敖榙兩國虎視眈眈,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爲了聯姻,這場仗遲早要打,若水過去就是羊入虎口!”
二人言語激烈,争執不下,國主火冒三丈幾乎快拍碎了木桌,陳青歡全神貫注的聽,大氣都不敢出,聽到此處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了。
現在她知道的有三個國家,甯夏、敖榙、延國,她是甯夏的聖女,是敖榙的公主,現在要代表兩國去跟延國聯姻。
“盛安皇後倒是清楚的很啊,所以狸貓換太子,讓侍女的女兒替你的女兒去受苦。”
“胡說!”此話一針見血,正戳中盛安的痛處,她氣得捂住胸口,急忙向陳青歡連連解釋,“若水,不是這樣的……”
國主不依不饒,“青歡聖女是我甯夏的聖女,但她更是敖榙的公主,聯姻後收益的難道隻有我甯夏嗎?你和你們敖榙難道就不怕延國發起戰争?不希望和平?”
“可是她才三歲……”盛安氣勢驟減,像是自言自語。
見他們僵持不下,一直沉默的陳青歡終于開口打斷:“母後,國主,青歡願意前往延國。”她低着頭跪在殿中央,稚嫩的聲音铿锵有力,以顯決心,“請國主息怒,請母後息怒。”
“國主心系百姓,憂國思民,實是良君,母後愛子心切,青歡十分感動,青歡有幸爲國出力,便不會逃避我的責任,定會在延國小心處事,不讓您擔憂,所以請國主和母後别再爲此事争吵了,青歡事小,甯夏和氣事大。”都是萬人之上的人,不管他倆怎麽吵,反正最後遭殃的肯定都是陳青歡,她心知肚明。
小小的身影跪着縮成一團,盛安一把把她扶起,她越是懂事,越讓盛安心疼,心中又愧又痛,閉着眼不願面對,點點頭,不再言語。
國主面色微動,摸摸胡子歎道:“聖女果然聰慧過人,如此懂事,是我甯夏之喜,盛安,你教得好。”
“罷了。”盛安也松口,事情已成定局,她自知無能爲力。
就這短短的一盞茶的時間,陳青歡簡直心力交瘁,癱坐在椅子上不想動了。
國主離開聖女殿,吩咐宮人進來爲聖女梳洗,晚上有聖女宴,一定要聖女隆重登場。
宮女們忙前忙後折騰着陳青歡,她不需要出什麽力,總算是能歇口氣,就算适應力再強,她也扛不住這樣刺激的穿越,整個人全程恍恍惚惚的,直到坐到鏡子前,看着裏面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才有了真實感。
夜幕降臨,皇宮裏點亮燈籠,萬家燈火般甚是好看,聖女殿尤其燈火輝煌,宮人們急匆匆的端着酒壺果盤菜肴送往殿内,外面一輛輛轎子陸陸續續在殿外停下,打扮得光彩動人的貴婦們說說笑笑,寒暄落座。
大臣們則先遞上賀禮,彼此相互敬酒,滿嘴說着客套話,殿内格外亮堂,照出歌舞升平的盛景,所有人談論的話題都少不了聖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