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苦幹的她絕對想不到自己一個路人還會被人在晚宴中提起,所以一轉眼就把阿水發來的信息抛之腦後。
馬生夫婦隻簡單說了兩句話,然後便挨個跟親人朋友叙舊聊天,二人雖然年邁,面貌看起來卻神采奕奕,尤其是馬夫人,個子不高氣場很足,給人的感覺比馬生還要強勢,莉莉跟在孫雪身後去跟她打招呼時都不敢直視她。
“爺爺,外婆。”韋伢從角落走到二人面前。
馬生和馬夫人對他的疼愛溢于言表,三代同堂隻有他一個孫輩的孩子,不過馬夫人向來刀子嘴,“伢兒都長這麽高了,長大了翅膀硬了,讓你來國外看看外婆也不來。”
“大姨明明知道伢兒他有工作,您别調侃他了。”孫雪向前一步說。
“我知道,聽信然說已經開始拍戲了,拍戲累不累?伢兒這個年紀還是學習重要,拍戲的事不用太急。”
“這部戲是個例外,不然我也不會讓他接下這部戲。”孫雪低頭在馬夫人耳邊說了兩句悄悄話,馬夫人便笑着不再說話。
韋伢這時搖搖頭回答:“我不累,不如外婆這次在國内多住一段時間,這樣的話我天天回來看您。”
“就你嘴甜,再說吧。”馬夫人擺擺手,然後目光下意識看向大廳的一面牆,随後便獨自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一直這麽我行我素,馬生見狀笑着攔住想問她的衆人,留在原地跟大家說會兒家常,馬生和藹的就像街邊會給小孩子遞糖的老爺爺,微胖的模樣更是憨态可掬。
馬夫人獨自端着一杯酒來到那面牆下,牆上挂着她最珍愛的一幅畫,她每每盯着這幅畫都會出神很久,眼裏的複雜情緒誰也看不懂。
“原來這幅畫是你買的?”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敢在這時候來打擾她的隻有資曆同樣夠老的人。
一回頭看見顧副會,馬夫人終于喝了一口手裏的酒,“顧老頭,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别叫我顧老頭!”幾年沒見這婆娘的脾氣一點兒沒變,“再不來見見你們我怕我什麽時候就去陪孫哥了,你還沒回答我,這幅畫是你買的?”
“這又不是名家大作,你沒必要問這麽清楚。”馬夫人顯然不打算告訴他這幅畫的來曆。
顧副會習慣了她的态度,又問:“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喜歡這幅畫,畫法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國内我沒見過這種流派,看見這幅畫的時候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國外的,可是你說外國人怎麽會畫水墨畫呢。”
“世界之大,畫有相似也不奇怪,你顧老頭見多識廣還有這種孤陋寡聞的時候?”
“是有相似,但是我認識的那個人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說巧不巧,她是這次比賽金獎,我問她的流派時她說是跟她爺爺學的,看見這幅畫我就突然聯想到了。”
馬夫人此刻才表現出來一點興趣,“我可以告訴你這幅畫是我畫的,你就别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你畫的?你要是能畫出來我就辭退副會一職。”
“關你什麽事,顧老頭你煩不煩,馬生在那邊,你去找他說話,别打擾我。”馬夫人直接趕他離開,不耐的想把手裏的酒潑給他。
可顧副會偏就不走,他還拿出手機問道:“我能不能拍一張,不外傳,隻是想拿去問問陳青歡認不認識,說不定她……”
“你說誰!”聲調拔高,馬夫人忽然失态的摔落手中的杯子。
破碎聲吸引了全場的注意,一衆人急忙跑過來查看,孫雪見狀花容失色,“大姨沒受傷吧,來人把這裏清理一下。”
“傅席不會又和顧會長吵架了吧?”
顧副會覺得無比冤枉,明明他從來隻有挨罵的份,而且剛剛他也沒說什麽奇怪的話。
最後晚宴提前結束,但散場前主人家又宣布一周後會重新辦一場正式的宴會,請各位務必賞臉。屋裏隻剩下幾個面面相觑的人,陳青歡是今年美展金獎以及正和韋伢拍戲的事情被這幾個當事人互相知道。
顧副會:“她怎麽會去拍戲,簡直浪費繪畫天賦!”
韋信然:“顧老,話不是這樣說的,她演戲天賦非常好,是我近年來見過最優秀的小演員,長相更是無可挑剔,這怎麽能叫浪費天賦呢。”
“你們知道全國美展金獎的含金量有多高嗎,我們協會裏都沒有幾個人拿過金獎。”
在這兩件事上孫雪他們沒有發言權,隻有顧副會和韋信然誰也不讓誰,互相探讨,莉莉悄悄問韋伢:“你知道那個叫陳青歡的拿過金獎嗎?”
韋伢微微皺眉,看起來不太開心,“不知道。”
聞言莉莉勾着嘴角輕哼一聲,“外祖母怎麽會突然想見她,你不是說她就是一個沒背景的鄉下人嘛”。
“我也不知道。”
這邊的二人還在你一言我一句,他們此刻的争論全因剛才外祖母的一句話,因爲她說她想要見一見那個叫陳青歡的女孩。
外祖母總是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馬生低語問她緣由,她隻回答說感興趣而已,于是衆人隻能順了她的心意。
韋伢最是擔心,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麽,他知道外祖母對外人來說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比如莉莉撒嬌可愛在外祖母面前一文不值,所以他也怕陳青歡吃不消外祖母的這一套。
“明天把她邀請到家裏吃飯。”上樓換完衣服的外祖母扶着欄杆沖下面吩咐,然後不管其餘的人說什麽,她隻要在明天能見到陳青歡就行。
準備洗漱休息的陳青歡還不知道即将發生的事,她躺上床時又收到了阿水的消息,内容大概是講宴會上有一點小插曲,順便問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他明天下午才飛回b市。
“你可以來片場吃盒飯,我請你,吃兩盒也行。”陳青歡回道。
阿水:“懂了,那還是等你拍完戲吧,不過我馬上要去跟另外的劇組,估計未來半年都沒有休息時間。”
“随緣見面。”
第二天的陳青歡重振旗鼓,已經把整個劇本重溫了一遍找回角色感覺,在片場也逐漸回歸狀态,然後就突然收到了韋伢的邀請,“我外祖母想請你今天來我家吃飯,晚上會派人來接我們,你可不要拒絕。”
聽見外祖母這三個字就想到了阿水昨天囑咐她的話,她難道有拒絕的餘地嗎,“好。”
她一口答應,韋伢卻全然沒了昨天的興奮,葉導不知所以,隻覺得他今天的苦情戲拍得特别到位,“韋伢,今天的狀态有99分,不錯,繼續保持!”
韋伢:“葉導,我覺得今天可以加班。”
他的話還沒說完,葉導的助理已經一路小跑進來通風報信,二人私語兩句後,葉導便擡頭幹脆了讓兩個主演去卸妝,“今天可以收工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韋伢不忍的看向陳青歡,因爲剛卸完妝她的臉白得發光,大夏天看着怪清涼的。
陳青歡完全想象不出任何被他外祖母邀請吃飯的原因,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韋伢有關,“如果你外祖母給我一筆錢讓我遠離你,我一定會立馬答應。”
“怎麽可能!”
“不是這個原因嗎?電視劇裏這樣演的比較多。”
韋伢故作不屑的切一聲,“我又不喜歡你,而且外祖母剛回國,根本沒聽說過你這種山野丫頭,你想法還挺多。”
陳青歡頓時沉默,她皺眉是因爲想不出别的理由,而韋伢還以爲自己的話傷了她的心,“我也沒有讨厭你,反正就那樣嘛,朋友……”
要道歉也是因爲山野丫頭這幾個字道歉才對吧?
開車的司機樂呵呵的輕聲笑道,“韋少爺跟陳小姐二人真有意思,相信馬先生也會喜歡陳小姐的。”
“爺爺見誰都喜歡,主要是外婆,唉。”
車子駛進二環内的一個莊園,陳青歡看着車外的風景略微吃驚,外面是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道,而這裏竟然有整整一大塊空地建造成了莊園别墅,綠色的草坪剛剛被澆過水,順着草坪看去,大門不遠處站着一位端莊大氣的白衣老太太。
“外婆?”韋伢疑惑低聲,陳青歡此時也看見那位神氣的老太太,她正望着天邊火紅的晚霞,看得出神。
老太太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一絲眼熟,可她非常确定過目不忘的自己沒在任何地方見過她的照片,下車後韋伢把她甩在身後提前走到外祖母面前問好,老太太點點頭讓他先進去,可韋伢不放心,便回頭看向緩緩走來的陳青歡。
陳青歡越走近越覺得熟悉,老太太似乎就是在等她,待她走近,對方自然而然開口說:“你叫陳青歡?”
“夫人,我叫陳青歡。”陳青歡想稱呼對方的名字但并不知道她叫什麽,顯得有些失禮。
“你不用叫我夫人,你的年紀稱我一聲祖母也不爲過,我的名字是傅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