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盧建國照例去上班,他最近的心情很好,工作和學習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家裏人也很讓他省心,孩子放暑假了,終于不用像往常那樣,他即便在班上,也時刻捏着一把冷汗:别打架了吧?别被人欺負了吧?别又沒寫作業,被老師請家長了吧?上學的路上,别出什麽事吧?
還好,從五一的那一次生病之後,這些事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小小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又乖巧又懂事,好吧,這話有些言過其實了,最起碼,他還打過兩次架不是?但他也很知足了。這會兒的他可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将來,兒子會做出這麽大的一件事來!
盧利聽着爸爸關門,飛快的翻身起床,洗漱完畢,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畫稿,思忖了片刻,又把《超級瑪麗》和十字鍵的設計圖放了回去,再等一等吧,等到商緒君從泥轟回來之後,再考慮這兩件産品的下一步發展。
打定主意,把畫稿放在書包中,背起小書包,一路出門而去。從家裏到友誼商店的距離可不算近,他和商緒君約定的今天早上九點鍾在賓館見面,盧利又是個有約會從來不遲到的性子,一邊哼着歌,一邊向友誼賓館而去。
等到了地方,他已經出了一身的大汗,走進賓館,剛過八點半,盧利就在大堂的一處角落坐下,等待着商緒君的到來。
商緒君沒有出現,前天見過的那個面色陰沉的男子不告而來,在盧利面前坐了下來:“盧利同學,我們又見面了?”
“啊,叔叔好!”盧利急忙問好,“您也來了?”
“是呢,我很想看看你畫片,是在書包裏吧?”說着話,男子徑直伸出手,拿過了書包,從中找出畫稿,攤了面前的矮幾上,翻看了起來。
盧利不滿的憋憋嘴,他知道,這個男子并不是故意欺負他,隻不過他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人家根本沒有把他的畫當回事,至于說能夠在泥轟出版,爲國家帶回來寶貴的外彙,對方想都沒有想過!
男子翻看着畫稿,隻是片刻的功夫,就失望的擡起了頭,就這樣的東西,你居然好意思提出來,讓商先生爲你帶到泥轟國去?帶出去幹什麽?丢華夏人的臉嗎?要是自己的兒子,他早就一個嘴巴抽過去了!先教教你什麽叫腳踏實地!
盧利看出來了,故意問道:“叔叔,您覺得怎麽樣?喜歡嗎?”
男子幹巴巴的扯動嘴角,勉強說道:“這個,我沒看懂。”
盧利聳聳肩,沒有說話,男子忽然問道:“盧利同學,這個……,讓人拿到泥轟去,幹什麽?”
“印刷出版啊。”
“能……出版嗎?”
“我不知道啊,所以拜托商先生幫幫忙嘛,能出版當然更好,如果不能的話,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不是嗎?”
‘對你沒有什麽損失,對商先生呢’?男子心中腹诽着,表面上還是很和煦的笑容,兩個人說着話,商緒君從樓梯口走了出來,一眼看見了坐在不遠處的盧利,快步跑了過來:“Jr?”
“商先生,早上好。”
“你也早上好,”商緒君知道他聽得懂英文,熟練的用英語打着招呼,至于那個男子,則被他認爲是盧利的父親了:“這位是你父親?”
“哦,不,實際上我不認識他,隻是他對我的畫稿很感興趣,過來看看而已。”
商緒君的臉色立刻平淡下來,冷漠的點點頭,在盧利面前坐下,“這就是你的畫稿了?”
“是的。”
“我先看看。”商緒君旁若無人的拿起畫稿,在兩個人的注視下開始看稿,他雖然不是專業的漫畫編輯,曾經看過的漫畫書也有限,但眼界畢竟不是對方可以比拟,三兩張畫紙翻過,整個人就陷進去了,當他看到悟空懷疑布瑪是人還是妖怪,圍着她打轉時,畫面上出現了三四個悟空,空中還有一個大大的氣泡,裏面寫着“滴溜、滴溜、滴溜”字樣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真好玩兒!”
盧利是一派怡然自得的神色,對商緒君的反應并不意外;倒是那個人,滿臉問号,什麽就好玩兒,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商緒君依依不舍的放下畫稿,說道:“Jr,你認爲我幾時去泥轟比較好?”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你最好盡快去,你也知道,我前天和你說過的那件事,不是短時間内可以解決的,你不如趁這個機會,去一次東京,把畫稿交給集英社下屬的《少年JUMP》雜志社就可以。最多一個星期,就一定會有答複,到時候,請您告訴他們,要想簽約的話,就讓他們跟着你一起到津門來,否則,我就不和他們簽約了。”
商緒君大大的一愣:“讓他們到這裏來?你肯定他們會來?”
“隻要他們能夠認識到這部作品的價值,從泥轟來往華夏的一次飛機票,就真的算不得什麽了。”
“但,這樣的一次飛行的費用……”
“請你放心,等你回來之後,我會把機票錢全數還給你。”
“你能拿出這麽一大筆錢?”
“我拿不出來,但泥轟人拿得出來。”盧利說道:“你放心吧,隻要泥轟人跟着你一起回來,我保證他們會把你這一次泥轟之旅的費用全部給你結清楚!”
“你要是拿不出來怎麽辦?或者說,你的這部作品,泥轟人根本不喜歡,又怎麽辦?”
“你擔心什麽?我人在津城,難道還能跑了?再說了,我答應幫你辦的事情,現在還一點眉目都沒有呢,和我的這個畫稿相比,還是你的生意前景更加廣闊,不是嗎?如果我欺騙了你,我又有好處?”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一個用英語,一個用漢語,旁邊的那個男人隻能聽懂一半,但聯系盧利說的話,還是能猜出一點,心中對這個孩子的觀感有了一點改變,真能白呼啊!自己在他這個年紀,可絕沒有他這麽能說!看商緒君快40歲的人了,提出的問題,竟是連一個孩子都駁不倒?便對商緒君有了幾分輕視。
商緒君點點頭,忽然眉頭一皺:“Jr,你這是用漢語寫的啊?”
“…………”盧利立刻傻眼了,可不是嗎?裏面的對話、文字以及某些拟聲詞,都是用漢語寫的,他可一句日語都不會啊!好吧,還是會一點的,例如米西米西、八嘎呀路,但這管什麽用?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都說不出話來,“有什麽辦法嗎?要不,找人翻譯一下?”
“我們……”盧利呆了一下,霍然轉身,看向身後坐着的那個男子,小臉上湧起甜得齁嗓子的微笑:“叔叔?”
男子可是國安人員,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卻被這一聲呼喚叫得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警覺的看着這個完全無害的孩子:“幹嘛?”
“幫幫忙呗?”
“幫什麽忙?”
“你剛才可能沒聽懂,這些畫稿,我準備拿到泥轟出版,一個前提條件是,上面的文字得是日文的,而我們兩個人都不會日文,所以,想請您幫忙。”
“我能幫什麽忙?我也不會日語。”
“您不需要會,您隻要幫着我找一些會日文的人就行了。例如,津城外語學院,怎麽樣?讓他們幫助我完成翻譯工作,可以嗎?”
“這個,可能不行,我也不認識外院的人啊?”
盧利心中咒罵了一聲,你裝哪門子王八蛋!身爲國家公職人員,不知道爲人民服務嗎?不知道我也是人民中的一員嗎?他沒有什麽好辦法,隻得下猛藥了:“叔叔,我對這份畫稿的信心很足,拿到泥轟之後,肯定是可以出版的,到時候,能換回外彙呦!”
“外……外……彙?”
“而且很多呦!”
男子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把抓起矮幾上的畫稿:“你等我的消息!”說完,左右環顧一周,頭也不回的沖進賓館裏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