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劍生并沒有真的墜落山崖。
而是雙腳踏空之後,下墜了沒多久,似乎踩到了一些他之前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具體是什麽東西,他看不清楚也看不到,也不敢分心去看,隻感覺柔軟的像棉花,輕柔的似風一樣,一股柔然而強勁之力将他和身後的秦墨染托了起來。
箫劍生吃驚的看了那位老人一眼,忽然想起了一些東西。
記得那次随陳申平教習出行,他曾經打坐冥想的時候,有過那麽一刻的錯覺,那時候的他好像脫離的大地的束縛,身輕如風,可以随意而動,實在美妙至極。
箫劍生邁出第二步,第三步……雙腿交換的頻率越來越快,猶如在空中随性的漫步,實實在在體會了一把類似于禦劍的刺激,之前他通過大師姐飛上過百丈高空,那時候的感覺遠非現在親自體驗可比,有一種極其逍遙的感覺。
終于腳落實地,箫劍生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拍着自己的臉頰,回首望去有些不敢相信。
箫劍生借着月色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看了很長時間,老人長着一張極其普通的臉,仿佛如泥井口的莊稼漢一樣,完全看不出高人的氣勢。歲月已經在那張普通的臉上刻畫了太多的紋路,他的眉毛白了,像瀑布一樣垂了下來,他的頭發也白了,大部分都擀了氈,一身粗布衣服十幾個窟窿,但沒有打補丁,隐隐露着那如枯樹一樣的皮。
但箫劍生知道老人真的是高人,甚至可能在無極宮幾位老祖之上,所以他誠心誠意的給老人行了一禮,說道:“老前輩這一路來幫襯令晚輩感激不盡,今日應約而來,想必前輩有一些事要囑托。”
老人嗯了一聲,慢慢收了之前戲谑的目光,伸手捋了捋下巴上有些上翹的銀須,開始認真的打量這個清瘦的少年,他的目光從上到下,然後又從下到上反複一遍,看的很是仔細,時而,頻頻點頭,時而,緊皺眉頭。
箫劍生能清晰的感受到老人的目光穿透了他的身體,在他身體裏不停的遊走,當老人的目光在他身體裏面遊走的同時,他體内的五盞青燈逐一點燃,他的氣海也變的溫熱起來,變的極不甯靜,他的額頭開始有汗珠滲出。
箫劍生下意識的擦了一把汗,擦汗的那隻手有些抖,聲音低沉道:“前輩是不是對晚輩很失望?”
老人微微的點了點,如實
說道:“中庸之才,能走到今天心性尚可,談不上失望,隻是境界太低了,和地下的螞蟻差不多,老夫擔心這天下未亂你先夭折,好比喝酒,剛喝道盡興的時候,發現酒葫蘆空了,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老人摘下腰間的酒葫蘆聞了聞,并未往嘴裏灌,又挂了回去。
箫劍生平靜了一下心情,說道:“前輩評價得當,在一年之前,晚輩隻是一個每天上山砍柴的少年,根本未曾想到會走到今天。”
老人輕聲笑了笑道:“天将大任于你,必有天意,你逢時而生,或許是冥冥中的安排,既是天意,誰能一言說盡。”
箫劍生笑着點頭。
少傾,箫劍生說道:“前輩姓甚名誰,不知晚輩可否一問?”
老人輕描淡寫的看了箫劍生一眼,緩緩搖頭。
箫劍生略顯失望,但并未表現在臉上。
就在這時,老人在箫劍生面前晃了晃髒兮兮的腳闆,示意箫劍生将鞋給他套上,箫劍生腼腆一笑:“這隻鞋晚輩穿起來也合腳,看來和晚輩很有緣分。”
幾息後,老人白眼道:“甯鐵鞋,告訴你也無妨,反正江湖上沒老夫這号人。”
箫劍生偷偷竊笑,确實挺般配的名字,至于是不是真如甯鐵鞋說的在江湖上籍籍無名,箫劍生并不關心,他此刻關心的是如何讓甯鐵鞋幫大師姐治療,同時再幫他指點一番,讓他在修行之路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如今他已經是合五境圓滿,再往前跨一大步便是大圓滿,以後再遇到像周陵那樣的對手,也不至于處心積慮的取巧,就在箫劍生擰着眉頭打着小算盤的時候,甯鐵鞋早已看透了箫劍生的心思。
幹脆警告道:“孩子,須知做人要厚道,要懂得收放自如,切記貪。”
箫劍生朝着甯鐵鞋恭敬一禮,輕笑道:“甯前輩教誨的是,隻是晚輩在想,甯前輩應該是山珍海味早已吃膩,是不是應該嘗一嘗那山間的野味了,比如那山兔脊梁處的那塊肉最适宜下酒,再比如那泥爐子魚不用任何的調味也是香脆可口,絕對是跑遍西荒怕也尋不着,而我大師姐又特别善于這個,可惜甯前輩怕是沒有這種口福了。”
甯鐵鞋冷笑一聲,他豈能不知這小子的心思,然而,有一點确實被那小子說中了,他不僅在青陽鎮吃霸王餐,幾乎每去一個地方都要享受一下白
吃白喝,似乎覺得那樣才過瘾,細想一下,這天下間的美食确實有點吃膩了,就連西荒龍炎城的禦膳房也被他偷吃了個遍。
甯鐵鞋不動聲色的咽口吐沫,沖着箫劍生冷笑一聲,箫劍生突然感覺陰嗖嗖的,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身後的椅子和大師姐一起消失了。
箫劍生沖着甯鐵鞋急道:“甯前輩這是……”
……
此刻,位于大良國深山某處的一條溪谷裏,小溪流潺潺而動,時有魚兒逆流而上,在水中翻着清澈的水花嬉戲。
約莫中午時分,溪谷中突然闖入一隊人馬,馬兒飛奔,重重的踐踏着脆嫩的野草和野花,人數少說也在百人之上,他們統一着裝,個個殺氣騰騰。
就在這時,一個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的男子,忽然躍馬來到那處小溪邊,掃了眼輕緩的河水,緩緩擡頭,帶着濃濃殺氣的目光穿過山林,猛然擡頭看向遠處的山頭,忽然間擰緊了眉頭。
中年男子冷笑道:“山清水秀,倒是處藏身的好地方。”
中年男子領着大隊人馬繼續在溪谷中奔走,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後,他遠遠的看着溪邊的那處簡陋草棚,忽然獰笑出聲,與此同時,腰間的長劍自行出鞘而去,化作一道黑線消失不見。
幾乎是同時,溪邊的簡易草棚被一道淩冽的劍氣斬過,頃刻間化作了滿地的草屑散落滿地。
中年男子揮手示意衆人跟上,他獨自拍馬往前,在那處草屑散落的地方駐停,中年男子跳下馬後随意走動,在一個很大的石槽邊停了下來。
石槽裏呈現長方形,是由一整塊巨石開鑿而成,正好能容得下一個成年人,周圍可見清晰的劍斬痕迹,石槽中還有不少的清水,中年男子用手指在水中劃了一圈,待他轉身之際,那石槽依然破碎成幾塊碎石。
少傾,中年男子擺手示意。
一名手下走過來,朝着中年男子小心詢問道:“雲閣老,咱們是不是要咱先在這裏安營紮寨?”
中年男子頓了一下,神色傲然的看着身後那些躍躍欲試的手下緩緩數道:“這裏既然沒有拆除,想必重返的可能性很大,暫且留下幾十人秘密守候,若有消息便傳書給少山主。”
中年男子又補充道:“不排除此子身邊可能高手守護,切記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