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世界無奇不有,苦行僧便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飲風食露,居無定所,喜怒無常,更無形象可言,以曆經千辛萬苦爲樂,行在世界,修在心間,爲達彼岸對修行有着近乎瘋狂的癡迷。
就如眼前這位身着片縷的老人,神色萬古不便,少言寡語,你永遠不知道他此刻腦袋裏所想。
就在所有人無計可施的時候,苦行僧忽然抓住了箫劍生的手臂,像提着一隻小雞般輕松拎起,箫劍生臉色大變,看似很配合的不敢正在,其實是他根本動不了,那一隻幹瘦如柴火的大手蘊涵了無上的威力,能将箫劍生的一身元陽之氣和腦海裏的意念都禁锢。
他恍惚間有一種被緩緩拽入鬼門關的錯覺,已經能清晰的感知到體内的元陽之氣像洩洪一樣在流逝。
情急之餘,箫劍生強行鎮定,不慌不忙問道:“前輩手裏拿着的可是葬山河圖?”
苦行僧黑黢黢的眼睛無神的看着箫劍生一言不發,一時間,箫劍生的臉色陰暗無比,但他沒有沉寂在恐懼之中,而是看着苦行僧的眼睛,他在尋着下手機會,他意念微動,一直孕養在氣海内的那柄青劍猛然增長幾分。
這是一柄無形的劍,沒箫劍生孕樣在氣海在内,換句話說,這柄劍隻是一個劍影,隻有箫劍生一人能夠看到,最初青劍僅長寸餘,但随着孕養時間的增加,青劍也在發生實質性的變化,青劍的虛影越來越凝實,仿如真實一般,劍長已增到了三寸有餘,專門攻擊修行者的原神,原神乃修行者意念發源地,如果原神受損必将心神大亂,境界也會暫時跌落。
如果這一劍乘其不備,絕對能重創敵方。
但如眼前這苦行僧,箫劍生沒有把握,畢竟雙方的實力相差堪比天與地。
青劍依然初具規模,此刻他與苦行僧的距離也符合攻擊條件,就在箫劍生凝神靜氣,眉心微動決意冒險一試之際,苦行僧突然說道:“你想試一試嗎?”
可能是很久沒有說話了,苦行僧的聲音很低,很沙啞,似乎那沙啞的聲音發自他的胸口位置。
箫劍生登時目色震顫,身體難以控制的哆嗦了一下,馬上放棄了偷襲的念頭,他僅僅隻是一個念頭都被苦行僧看出了端倪,這
種偷襲就顯得沒有意義了。
箫劍生也沒有隐藏想法,索性大大咧咧說道:“前輩夜闖我們營地,而且還出手傷人,這種以大欺小的手段若是傳入江湖,恐怕會令人不齒吧,所以,既然如此,作晚輩的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也屬正常,前輩可聽過狗急跳牆?”
可怕的沉寂之後,苦行僧第一次臉上有了表情,注目式的看了箫劍生一眼,然後向丢東西一樣将他扔在地上,然後很嫌棄的瞥了一眼,抖手将那畫卷展開,聲音沙啞道:“我要找個人。”
箫劍生顧不上被摔的昏頭轉向,趕緊起身看向畫卷,又看了眼苦行僧,已經初步判定此人腦子有毛病,竟然拿着一副畫找畫中人,不過,他雖有此想法,但臉色卻一點痕迹也不敢表露出來,而且還陪着笑臉說道:“請恕晚輩無能,前輩若是嫌棄這畫卷老舊,晚輩可以找人重新臨摹,但若找這畫中女子,恐怕……”
“恐怕……”
苦行僧猛的踏出一步,頃刻間方圓千丈範圍内地動山搖,塵埃升騰而起,包括遠在雲端之上的苦蟾峰頂都轟隆之聲不斷,頃刻間無數的山石如高天之上的奔雷一樣滾滾而下,頃刻間馬兒受驚長鳴不絕,人群慌亂不知所向,大驚失色之餘來不及收拾帳篷内的東西向遠處奔去。
慌亂之下,石仟羽沖着箫劍生急急說道:“師弟快跑,苦蟾峰要崩塌,再晚就來不及了。”
石仟羽拽着箫劍生就跑,但他忽然想起了帳篷内的包囊,正要沖入帳篷的時候,就見苦行僧攔住他和石仟羽的去路,再一步踏出,所有的動靜全部消失不見。
一腳山崩地裂,這是什麽樣的手段,恐怕天下間也沒有幾人能如此放肆了,這讓那些慌亂的人群一時間駐足再不敢挪動,他們靜靜的看着被苦行僧攔下的箫劍生個石仟羽,面面相觑不敢言語。
“她從冥冥之中而來,如蓮花般清潔不染,如天邊的雲端與世無争,她不食人間煙火方修的月般容貌,本僧踏遍萬裏山河卻覓她不見,悲哉。”
“她朝冥冥之中而去,如惡魔一般現世,本僧如若尋她不見,大地将撼動,血将流成河,末法将重現。”
苦行僧臉色楚楚舉頭望向山巅之上的雲天之外,如誦讀
古經文一般說着所有人聽不懂的瘋話,聲音低沉卻震耳發聩,仿佛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忽然,山間的風停了,蟲鳴之聲絕了,似乎都在傾聽他一個人的獨音。
箫劍生下意識的将石仟羽推開,然後等苦行僧念叨完,這才驚愕的回過神來,平複了一下心境,說道:“晚輩不知道前輩說的那個她是誰,我們所有的人都在這裏,有沒有您要找的人一目了然,如果前輩覺得麻煩,我便将他們叫過來讓您一個一個查看。”
苦行僧悠悠轉身看向不知所措的人群,那雙黑黢黢的眼睛掃過冷清秋,掃過鹿家姐妹,掃過在場每一個女子,似乎顯得很疲憊,最後又看了眼不肯離開箫劍生的石仟羽,看着衆人歎了口氣,道:“末法洪荒将臨,她既是靈主,她也是她。”
她既是靈主,她也是她,她到底是誰?
就在衆人心驚膽戰的看向苦行僧,希望他能繼續解惑,但苦行僧卻沒有再看向衆人,他最後看了一眼箫劍生,嘴唇微動,神情嚴肅,似在傳經道法,又似在平平常常的拉家常。
箫劍生隻感覺腦袋昏昏沉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幾息後,他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頃刻間臉色比剛才陷入汪洋大海時還要痛楚,使勁的錘了錘眉心位置,這才出神的看着苦行僧彎腰道謝,靜靜的看着苦行僧腳趾縫裏長出來的那一刻嫩黃的青苗,心神駭然之際。
就在這時,苦行僧一步踏出,修長的身軀化作一道夜影而去,落腳之時已經躍上一座峰頂,再一步跨出,又是一座山頂。
石仟羽小心翼翼的推了下箫劍生,小聲道:“他走了。”
箫劍生這才小心的直起腰,使勁摸了一把汗。
箫劍生獨自返回帳篷取了自己的包囊,獨自返回了馬車,他感覺很累,好像睡個十天半月,他随意的找了個角落躺好,閉上眼睛後就發出了輕微的聲。
此刻天色已經微亮,那幾名精壯漢子也已經起身,實則苦行僧并沒有讓他們受傷,隻是以一種罕見的手法讓他們一時間動彈不得。
其他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動手将帳篷拆解捆好綁在馬車頂部,一番折騰後這才向大良國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