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殿悠長的石階上,正站着一個乞丐一樣的少年,少年蓬頭垢面,兩隻很有光澤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這座龐大的宮殿,直到某一時刻,少年忽然擡起頭,目光穿透那些飛檐翹角,最終将目光落在三樓一間推開的窗戶上。
旋即,少年對着窗戶裏那張清新脫俗的臉深深的鞠了一躬,目色中帶着說不清的酸楚。
此刻,陶芊芊靜靜的跟在師傅身側,時刻注意着師傅臉色的變化,就在這時,她細長的黛眉輕輕的彎了一下,有些不解師傅的眼角爲何忽然揚了起來,正要問時,胧月轉身輕笑道:“都下樓去,迎接你們小師弟歸來。”
“小師弟……師傅你說接小師弟?”
陶芊芊被胧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驚的眼睛滴溜溜轉,在這一瞬間,胧月的其他弟子也跟着張大了嘴巴,吃驚的看着自己的師傅。
胧月再次看了眼窗外的乞丐少年,剛回頭想說什麽,卻發現弟子們已經下樓而去,她隻好無奈說道:“這些家夥們,眼裏還有我這個師傅嗎?”
陶芊芊帶頭,其他人随後此時已經小跑着沖到了二樓,胧月輕輕的揚了揚嘴角,擡步向樓下走去。
丹霞殿石階上,一群人遠遠的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年,目光全部集中在少年及腰長的黑發上,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少年撩起擋在眼前如瀑布般長發,露出那張油膩也還棱角分明了很多的臉,沖着幾人輕輕一笑,陶芊芊忽然沖出人群,飛奔來到少年身前不問緣由便是一通拳頭捶打,轟隆聲一聲接着一聲,她可是真打,幾拳下去白嫩的拳頭就磨破了皮,少年始終面帶微笑,沒皺一下眉頭,目光緊緊的盯着陶芊芊甩亂的長發,陶芊芊不知一口氣砸下了多少拳,最後一拳無力的落在少年肩頭,變成手掌似撫摸一般貼着少年結實的胸前緩慢滑落下去。
陶芊芊喜極而泣道:“小混蛋,我們都以爲你死了……”
少年輕手輕腳的替眼睛紅紅的陶芊芊掩了下發梢,輕聲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陶芊芊破涕爲笑,幽怨道:“有,師弟說有肯定就有了。”
少年看着圍在眼前的這些張不算熟悉的臉,這半年來積怨緩緩散去,這半年來,他第一次笑的那麽踏實。
李陌離将寬大的手掌放在少年肩頭片刻,有些羨慕的笑道:“當年師兄可沒你這好運氣,半年不見,這變化……”
勾天成、青玄也是一個個好奇的盯着少年的裸露在外的身體,曾經的那場戰鬥,沒有留下一絲傷害,僅僅是半年時日,那個瘦弱的少年似乎已經有了和他們一決高下的能力。
少年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憂心忡忡道:“大師姐和大師兄他們?”
李陌離擺了擺手解釋,神色頓時黯然道:“都活着,隻不過得知你一直沒有出來,再加上那日師姐和師兄都受了重傷,閉死關了。”
少年趕緊追問道:“何爲閉死關?”
隻聽青玄身影深沉道:“有可能直到死也不肯出關。”
少年的身體如遭雷擊,目光顫顫的看向師傅胧月,胧月重重點了點頭道:“當日之事,爲師也沒法阻攔,但願你的歸來,能讓他倆回心轉意。”
少年終于如釋負重的長呼一口氣。
“隻要你回來,此事便先不急,日後從長計議。”胧月默不作聲的看着這一幕,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聲道:“爲師猜到你還活着,所以在得知事情後,就去了一趟三聖宮問過那黃瞎子,但他愣是隻字不提,過去的就不提了,臭小子在裏面一呆就是半年多,沒少吃苦吧,但修爲也沒少提高啊。”
少年沖着胧月重重的點了下頭,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回師傅,那無極仙屍的金身對徒兒幫助極大,徒兒剛進去時僅僅是徘徊在遠處打坐進入悟境,後來慢慢猜适應了那股天荒地老的威壓,境界提了兩層,離世經點燃了五盞燈,本來打算沖擊靈颢境,但擔心境界提升過快适得其反,後來這段時間,一直在潛心研究黃老祖贈與的那本劍譜。”
少年隻字未提在裏面受到的苦。
他略作停頓,小心翼翼的看着胧月細聲道:“弟子之所以一出來就見師傅,是知道這次闖入三聖宮,按照宮規應該屬于違禁,是來接受師傅的責罰的,也願意接受長老院的任何懲罰。”
就在少年低頭垂手的時候,所有的眼睛都楚楚的看向了胧月。
但胧月隻是冷哼一聲:“這件事你大師兄已經向爲師說明,是四長老祝敏一掌将你打入三聖宮之内,怨不得你。”
胧月在少年幹枯的長發上掃了一眼,轉身回了丹霞殿,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陶芊芊他們,這一日,丹霞殿某一間修行室内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一直到天明,日上三竿後,少年才走出丹霞殿的大門。
走過拐角處,少年細細的
打量着身上這身嶄新的翻毛皮短衣衫,甩了甩被小師姐強行剪短的長發,苦笑連連,形色匆匆的向靜聽走去,隻是在快到靜聽的時候,遇到了幾位身穿學院服的無極宮弟子,正在樹蔭下乘涼歇腳,就在少年和兩位錯身時,發現這兩人被學院服包裹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包了一些東西,本來是兩名男弟子,整的像兩個孕婦似的,這讓少年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看什麽看,沒見過給人送禮啊,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當球踢。”其中一名氣喘籲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雙眼極其不善的看着少年斥責道。
本來少年怕對方認出來,但看着兩人的眼神,似乎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便笑呵呵的問道:“誰家娶媳婦了,這無極宮允許帶家眷修行?”
剛才那名少年噗呲笑道:“狗屁,沒見識的貨色,今天是華師兄拜師的大喜日子,你如果以後打算在無極宮混,最好也回去準備準備,别說師兄沒有提醒你啊。”
箫劍生本來對這種事沒多少興趣,但聽到華師兄幾個字後,還是多問了一句:“請問兩位,是哪個華師兄要拜師,拜的又是那個大人物。”
“當然是華堂春師兄了……”
本來那名少年語氣裏自帶三分傲氣,說的唾沫星子飛濺,不料被同伴拍了下肩頭,似乎也意識到有些不妥,便揮手像趕蒼蠅般趕着着少年:“在師兄發飙之前,你最好趕緊滾。”
……
雲浮宮前有塊四方石坪,石坪四周常年綠樹成蔭,石坪中央處一顆似乎要成了精的老榕樹枝葉散開百丈範圍,樹幹更是粗壯的令人咂舌,一眼清泉至百褶的樹間緩緩流出,落在地下一卵石砌成的水池内,叮咚而響,水池邊上立着一塊兩人多高的石牌,碑文:德行。
此時,石坪上已經站滿排列有序的無極宮弟子,放眼望去足有幾百人之多,人人身着學院服分左右兩大列,每列又分了三小列,中間留出了一條丈許寬的通道,通道兩側已經擺滿了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物。
今天劉長老之所以在這裏大張旗鼓的收徒,其實是大有深意的,至于何意,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正在中午時分,石坪上熱氣騰騰,榕樹之下更顯涼意。
此時,一位身影挺拔的少年,目視前方的老妪,穩步而行走在左右兩列的過道處,随着少年的出現,幾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少年傲然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