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敏隻感覺眼睛被一道白色光線刺了一下,來不及細思,一掌震飛秦墨染,回身又是一掌,掌風瞬間将那白色劍光湮滅。
祝敏臨空而立,雙眉緊皺看向自己隻剩下半截的衣袖和手臂上一道纖細的血線,猛然擡頭看向并排站立的奕平生和秦墨染,但奕平生卻沒有去看他,深沉的目光看向秦墨染灼燒嚴重的手腕,然後輕輕的拍了拍秦墨染的肩頭,聲音低沉道:“師兄有負師傅所托,沒将你們照顧好,慚愧的很。”
秦墨染故作輕松笑道:“師妹倒是沒有大礙,四長老剛才爲了對付你,那一掌收了力,倒是小師弟他膻中被劍氣所傷,可能嚴重些。”
奕平生回頭看向箫劍生,不知該如何說起,師傅曾在走前專門叮囑過他,小師弟境界最低,自保能力不足,千萬不能出了差錯,但還是出了,若不是他意識到四長老已經起了殺心強行破關而出,說不定還會出什麽事情。
箫劍生從奕平生眼睛裏看出了擔憂,爲了不讓他在大戰前分心,将手擴成喇叭,劇烈咳嗽了幾聲後,喊道:“大師兄我沒事,你專心對付那個雜毛老頭就行。”
箫劍生的聲音很高,足以傳遍全場,瞬間,全部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似乎那些憤怒的快要噴火的眼神,要将箫劍生活活的燒死才算解了心頭之恨,竟然敢把長老院的四長老說成雜毛老頭,這的多大的勇氣啊,多強烈的求死之心?
然而,箫劍生還沒有罵痛快,扯着幹裂的嗓子繼續喊道:“身爲長老本應該起到表率的作用,哪有這雜毛長老行事之法,帶頭聚衆鬧事,雜毛老頭你倒是說說,許相依給了你什麽好處,是不是送給你一套養老的莊園?”
聽到莊園二字,四長老瞬間變了臉色,下巴上不多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手指箫劍生的方向,看着奕平生怒道:“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師傅做下的孽。”
但奕平生隻是笑笑而已,并沒有因爲小師弟稱謂上的不敬而有責備之色,反倒覺得很解氣,将他不便說的話說了出來。
奕平生看着秦墨染說道:“師妹請回,這邊我來處理便是。”
秦墨染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身之際憂心說道:“師兄小心,四長老寂滅掌法已是小成。”
奕平生笑了笑,他剛才從秦墨染手腕上的傷口上就知曉了此事,心裏早已有了準備,基本對于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測,目送秦墨染回到人群之中,這才鄭重看向四長老祝敏,直言道:“
師傅如何行事,我做徒弟的不便指出,何況我相信師傅的眼光,倒是四長老您……似乎今天是鐵了心将我小師弟留下來,這是爲何?既然身爲他的大師兄,我有權知道其中原因,望四長老告知。”
祝敏直視着奕平生,冷哼一聲,蒼老的聲音如一口古老的鍾嗡嗡道:“不爲何,老夫身爲無極宮長老院四長老,對所行之事自有分寸,沒必要向你一個小輩交代,而且這事并非老夫一人之意,長老院九大長老已有五人同意此事,按照長老院曆來的規矩,隻要半數通過便是闆上釘釘之事,如果你質疑老夫的話,那就是質疑大長老的決定,奕平生,可想過後果嗎?”
四長老似乎有意要當衆宣讀這個決定,一席話如餘音繞梁,經久不息的在風雪紛紛的夜空中回蕩,話中之意已然明了,這是長老院五個長老的決定,老夫隻是遵照大長老馮默白的意思行事,你奕平生敢質疑嗎?還是你秦墨染敢質疑?
偌大的三聖宮青石坪安靜異常,似乎隻有夜風卷動落葉聲飒飒作響,夜色下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有人興奮之情難以言表而雙拳緊握肅然而立,有人向霍海投來炙熱的目光,唯獨箫劍生這邊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秦墨染默默的查探着箫劍生身上的傷勢,其他師兄弟們的目光則是擔心的落在了大師兄的身上,在場的向源郎、高有才、鹿家姐妹、冷清秋亦是低頭不語,但他們沒有人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
箫劍生仰起頭任由白茫茫的雪花落在臉上,消融成水,如汗滴和淚滴一眼滴答而下,他那雙沒有人能讀懂的眼神直視夜空最深處,久久不願移開,陶芊芊安靜的扶着他,秦墨染靜靜的站在他前方擋着那冷冽的夜風,不多時,其他的師兄也走了過來,将他圍在了中間。
“去你娘的蒼天在上,我箫劍生到底做錯了什麽……”
忽然間,箫劍生仰天長嘯一聲連噴三大口濃濃的黑血。
箫劍生的聲音傳來,奕平生深深的閉了一下眼睛,目色清冷的看向了四長老,剛才他沒有拔劍,純以劍意斬向面前這個老人,其實他很久了都沒有拔過劍,也沒有人逼他拔過劍,但是現在他的手握住了劍柄,似乎有光芒自他劍鞘中溢了出來。
奕平生輕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四長老行使長老院的決定吧。”
似乎已經到了水火不可交的地步,四長老沒有再去看奕平生,目光落在了許相依、霍海以及随同霍海過來的那些人身上,威嚴說道:“今日過後,無
極宮将得以安甯,作爲無極宮的弟子,你們應該爲今天感到自豪,誰能拿下那逆賊,老夫答應将他收入門下。”
随着四長老話音落盡,許相依第一個長劍出鞘,霍海雖然有傷在身,但也毫不遲疑的将袖中的短劍招了出來,幾名來自天道院的弟子,略微猶豫了一下,亦是長劍在手,剩下的人也是紛紛亮出了自己兵刃。
夜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彎清冷模糊的月牙高高懸在天穹之上,秦墨染目色堅定的掃過衆人,最後看向了向源郎幾人,聲音沙啞道:“現在走還來得及。”
向源郎大大咧咧的笑了一聲,原地沒動。
高有才雖然緊張的直淌汗水,但也沒有挪動位置。
冷清秋已經鐵了心跟在向源郎左右,鹿家姐妹亦是沒有挪動。
随着奕平生長劍一寸一寸的出鞘,青石坪上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正在朝着一個方向邁進。
箫劍生默默的跟在高有才身後,細細的聆聽着那些落在青石坪上的腳步聲,聲聲入耳敲擊在心,他的腳步踉踉跄跄,他的眼前依然模糊,似乎有白色的劍光在閃動,如劃破天穹的一道道閃電,撕裂了夜空,将飛雪阻擋在百丈高空之外,前方不時傳來痛哼之聲,滾熱的血落在青石坪上,很快被急促的腳步踏過飛濺開來。
這是無極宮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内鬥,雙方人馬互不相讓,互相沖殺,時有人哀嚎着倒地,血流成河,
就在這時,位于青石坪某處,一道搖搖晃晃的黑影乘着夜色的掩護,在激戰雙方的人群中曲線而行,就在黑影剛與九層樓閣錯身的一瞬間,黑影遽然加速沖向石階方向,然而黑影剛剛跑出去幾丈,一道威嚴的目光已将他鎖定。
四長老一掌将奕平生的劍光逼退幾十丈,沖着那黑影冷笑一聲,刹那間,一道巨大的掌影拍向黑影方向,那黑影似乎也意識到行蹤暴露,猛的折身返回,也是該着他倒黴,僅僅是跑了幾步,剛要與那九層樓閣錯開似乎想躲到幾個糾纏的人影之後避開四長老的掌風,不料四長老的掌風已至,黑影如秋風掃落葉般直線撞向樓閣的那扇大門,咔嚓一聲,如晴天霹靂,本就有些腐朽的木門登時碎木渣滓亂飛,黑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被一掌拍的沒了蹤影。
四長老祝敏根本沒有得手後的喜悅,淩冽的目光直射木門上那個巨大的窟窿,他猛然間沖着雙方激戰的無極宮弟子厲聲吼道:“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