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平靜笑道:“屠鐵林,你不準備請我們二人回營地,備上薄酒幾碗?”
被一陌生人呼出真名,屠鐵林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屠某的酒隻對知己着暢飲,從不喝給素不相識的人,抱歉,今夜風高,兩位還是哪來哪去的好。”
屠鐵林再沒理會二人,轉身便走。
年輕女子瞅了他背後的黑刀,淡淡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你那兒子一樣的摳門。”
提到兒子,屠鐵林忽然停了下來,再看兩人之時,心中已經生出了警惕,小聲問道:“明知道摳門,還提這種無理要求,難道不是自找沒趣?”
女子微微一笑,道:“在朝天山時,箫劍生欠我們師兄妹一頓酒,既然在此地遇到他爹,這頓酒難道不應該他爹請嗎?”
屠鐵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作答,便試着問道:“到底是該請還是不該請?”
忽然,男子笑道:“這麽和你說吧,今夜我們二人這頓酒是非喝不行,這個面子你也非給不成。”
屠鐵林細細的看了眼說話男子,感受不到任何境界,隐隐之中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預感,想到馬上便是用人之際,便動了一個小心思,忽然爽朗笑道:“屠某向來好客,那便請,隻是兩位不準備留下個名諱?”
年輕男子平靜道:“呂子婿。”
年輕女子微笑道:“蘇淺淺。”
屠鐵林略作思索,笑道:“神仙眷侶,這個面子便值一頓酒錢。”
随即,三人向遠處的營地走去。
……
夜色籠蓋四野。
石頂之上,守天奴二老頻頻落子,但子落處并沒有棋盤,那些黑白子全部懸浮在一個平面之上,甚至微妙。
箫劍生和馬芙各自蹲在一側,目不轉睛的看着二人靜默落子,箫劍生懂棋道但不精深,自然看不出期間的精妙布局,但他知道這盤棋有些特殊意義,便一邊觀摩一邊記憶,将每一黑白子的方位牢牢記入了腦海之中。
但馬芙便不一樣了,她自幼深谙琴棋書畫,尤其是這種象征陰陽之法的棋道更喜專研,子落精彩之處,她會凝神細想,同時也會猜測下一子将落在何處。
子夜時分,這盤棋似乎到了最精妙之處,守天奴二老俱是凝神靜氣下來,頻頻出險棋,棋落無聲,但每落一子,那虛無的棋盤之上便會蕩起一陣漣漪,仿佛那棋子落入了水中一般。
一炷香之後,似乎二老已經累了,落子的速度緩緩的慢了下來,最終這種慢速變成了幹脆不再落子,到此爲止,棋盤之上還沒有勝負之分,就在白袍老人手執黑子即将落下時,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朝着對面黑袍老人笑道:“到此爲止?”
黑袍老人微微點頭道:“到此爲止吧。”
随即,二老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看向濃濃夜幕。
“舊人已老,不知新人能否堪當大任?”
“子婿倒是行,但淺淺有點任性,希望可以磨砺。”
“忘了告訴你了,子婿說他已經尋到了最合适的棋子。”
“尋到便好,值得欣慰。”
“莫非你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就在這時,黑袍老人看了眼低頭細思的箫劍生,低聲笑道:“白鬼,這家夥幹嗎?”
白袍老人呵呵笑道:“别人好猜,但這家夥難猜。”
此時,箫劍生和馬芙則還沉寂在棋道之中,似乎有些惋惜,畢竟這盤棋有始無終。
因爲太過沉浸,他們完全沒有聽清守天奴二老的那番對話,不知過了多久,箫劍生才意識到這是一局根本沒有結局的對壘,他起身本想問問二老爲何沒有結局,一盤殘棋有何意義,但就在他準備問時,才發現周圍空空如也,二老已經離去多時。
箫劍生瞅了眼馬芙,馬芙掃了眼周圍,說道:“有始無終,或許是結局太過迷離。”
箫劍生微微歎息道:“或許吧。”
馬芙起身,看着箫劍生問道:“記住沒了?”
箫劍生看了眼懸浮在空中的那些黑白子,輕輕點了點,說道:“記住了。”
就在這時,馬芙突然伸出手抓起一子,然後略作思索又輕輕落下,那枚棋子同樣懸浮了起來,激起了一圈圈漣漪的氣暈,箫劍生正欲詢問這一子落在這裏有何意之時,隻見那些黑白子忽然顫抖了起來,刹那間脫離了虛無的棋線,所有的棋子猛然激射上夜空,化作了夜空之中耀眼的星辰,這些由棋子化作的星辰要比那些真實的星辰還要閃爍,仿若一盞盞明燈一般。
箫劍生仰頭看着那些閃爍之處,忽然感覺這方天地的氣息變了,變的有些耐人尋味,他看着馬芙吃驚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馬芙搖頭說道:“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剛才守天奴二老故意留下一步路留給咱們二人。”
箫劍生搖了搖頭道:“對于棋道,我隻懂皮毛,難覓真意。”
馬芙詫異道:“但我遵着二老的意思落下了一子,爲何這片天地的禁制便消失了?如此一來不是人人都可以闖入?”
箫劍生皺起了眉頭,小聲道:“或許他們想将馬家也牽扯進來,不然光憑咱們二人難以應付接下來的局面,總的有人站在身後給撐腰。”
馬芙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便忍住好奇心好了,現在好了,那千人的隊伍明日天色一亮,便可毫無阻礙的上路了,他們此行必定是抱着将你置于死地的決心,實在費解,守天奴二老這時何意?”
箫劍生也不知,他苦悶的晃了晃頭,淡淡笑了一聲,看着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光,又瞅了眼另一個方位,苦悶道:“你猜馬行空将那基本九天遺書融合到什麽程度了?”
馬芙靜靜的看着箫劍生,嘲笑道:“你很怕馬行空?”
箫劍生嗯了聲,笑道:“不應該說是怕,是擔心他打亂了我的計劃。”
馬芙笑道:“那還是怕了,如果你自信自己的實力能讓他退縮,便不會怕了。”
箫劍生點了點頭,變得的沉默了起來。
夜穹之下,石頂之上,兩人各守一邊,各想各的心思。
箫劍生仰面倒在石頂的邊沿處,兩隻腳伸在石頂外,靜默的搖晃着,他雙眉緊鎖,嘴唇微動,似乎正在低語着什麽,馬芙則是沉靜在哪盤未完的棋道之中,将守天奴二老落子的每一個細節都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天色快亮起之時,她背對着箫劍生興奮說道:“九天遺書之中,有一本和棋道有關,雖說這般書不在修行的範疇之内,但當時卻是掙的最激烈的一本,馬家曾怕人尋了幾百年,最終不得而果,至于最後這本書落在了誰手,恐怕無人知曉。”
箫劍生突然睜開眼,疑惑道:“你也認爲守天奴二老留下的這盤殘棋另有其意?”
馬芙喃喃道:“原來這本書早已進了二老的口袋,難怪至消失之後再沒有出世。”
箫劍生失望道:“可惜,我棋道膚淺,不然會領悟的更深。”
馬芙起身說道:“如果合二人之力呢?”
接下來的時間,箫劍生和馬芙開始忙碌了起來,兩人借着夜色開始在石頂上勾勒起來,快天亮之時,一盤完整的棋被刻畫在了石頂之上,當時黑白子懸浮,落子的範圍又小,兩人完全将它當做一盤棋子來看了,一旦躍然石頂之上,那縱橫的棋線漸漸清晰,黑白子仿若一個個特殊的符号一般浮現在了兩人的腦海在中,将所有的符号都連起來,便是人身體之内全部的經絡,這幅經絡圖包羅萬象複雜至極,當箫劍生依着那些符号再對照身體之上的位置,将氣海之中的元陽之氣牽引着一一注入之時,他忽然發現身體之内空靈了起來,似乎有種破開祖境的迹象,但又和破境略有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箫劍生才從那種複雜的情緒之中脫身出來,他看着東方升起的那輪太陽,身心愉悅的舒了一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