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劍生和馬芙都停了下來,兩人凝神仰頭仰望天的最高處,嘴裏不住的發出啧啧之聲,仿佛有種置身衆星行列的錯覺。
守天奴二老笑着看着這一幕,同時手裏不斷的掐算着,似乎在等待某個奇迹的出現,約莫一炷香時間後,不知爲何箫劍生無來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來,他的眼眸突然明亮了數倍。
半柱香過去了,箫劍生才收回了眸光,看着守天奴二老,臉色緩和了很多,低聲問道:“甯鐵鞋前輩說過,九星連誅乃興盛之兆,莫非他老人和晚輩說笑不成?”
白袍老人平靜說道:“他自然不會說謊,瓊宇無限,星辰永動,七天之後,便會出現沖撞之兆頭。”
箫劍生吃驚之餘,試着問道:“如何個沖撞之法?”
黑袍老人說道:“首尾相連,呈渾圓星列。”
聽到這裏,箫劍生忽然想起了甯鐵鞋的話,甯前輩說過,九星出現渾圓之時,便是這方天地的毀滅之時,原來甯鐵鞋和守天奴二老一樣,早已知曉了這一天的到來,一時之間,箫劍生陷入了苦思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箫劍生才回過神來,聲音低沉問道:“何時沖撞?”
黑袍老人歎息道:“大體日期,七日之後。”
箫劍生和馬芙當即怔在了原地。
七日,眨眼既過,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準備好。
箫劍生再次看向天穹之上的遙遠之處,似乎有些心神不定,歎氣道:“九天渾圓最壞的後果會如何?”
黑袍老人捋了捋白須,松開掐算的手指,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道:“進入末法開啓的初期,或許是一場席卷大地的風暴,或許極北的冰雪會推進萬裏,再或許人類所居住的這顆星辰徹底荒廢,人力終究有時窮,至于這一次的末法會以何種形式開啓,天意不可揣測,總之是滅絕的人寰的。”
“七天,來的有些太快了。”箫劍生本想躍上高空看的更清楚一些,忽然有些挪不動腳步,平靜了幾息,看着守天奴二老問道:“難道就沒有規避的辦法,普天之下,億萬生命,某非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死亡的來臨?”
白袍老人笑着走了過來,拍了拍箫劍生的肩頭,語重心長說道:“自然是有,可以去龍族避難,但龍族的地域畢竟有限,如何能裝的下這億萬之衆,何況那龍族入口隐秘,不是人人有去往龍族的可能。”
說到這裏,白衣老人瞅了眼黑衣老人,黑衣老人點了點頭,白衣老人接着說道:“當然,天要人亡,但人未必會自取滅亡,可以融合了九天遺書,窺探天機,尋找生還之道,可以以大境界護身熬過末法的漫漫長夜,如那當年的無極一樣,他若不自己畫地,活過末法迎來新的紀年應該不難。”
箫劍生略作思考,說道:“二老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吧,不然也不會專程來找我這個小棋子。”
白袍老人朝着箫劍生淡淡一笑,說道:“一切都在你猜測之中,剛才你應該看到了九星的雛容,首星乃南天将二星,次星爲影刹焚天星,接着是呂氏祖星,也是呂祖的命星,然後便是你的命星紫星,九星本是這方天地的命星,守護着這方天地,然而星辰永動,首星和尾星總有沖撞的一日,這一星兆爲渾圓星列,便寓意着末法開啓,迎來天地毀滅。其他八星倒是可以預料,但唯獨最後那顆星名字不是很确切,應該和靈域有關,正是此星開辟了靈域,誕生了靈主意志,此星也是九星之中變數最大的存在,所以,在這方棋盤之中,爲何既能容得下修行者,又能容得下趙淩雪。”
“所以,最完美的解決之道,便是找到趙淩雪,具體如何那是你們兩人事了,我們守天護地無數年,也算是到此爲止了,沒有人願意爲奴,尤其是甘心情願的做人間的奴隸。”
話說到這裏,箫劍生才微微動容,忽然感覺站在二老面前自己是多麽的微小,确實沒有人甘願爲奴,一直能殚精竭慮的守護人間無數年。
話到了這裏,箫劍生漸漸的才了解了守天奴這個職位,原來真的沒有索求的守護着這方天地,不是誰都可以做到,反正他自問自己是做不到這般的默默無聞。
箫劍生再看守天奴二老之時,眼中已經生出了欽佩之意,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二人,似乎想發現一些什麽,但什麽都發現不了,眼前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老人,穿着粗布,眼神平平談談沒有修行者閃爍的光澤,臉上的皺紋很深,仿佛年輪,沉澱的很深。
守護千年萬年,總有卸任的一天,這一天的來臨或許讓二老也無能爲力了,所以他們提前十八年精心設定了這個局,局中有諸多的棋子,他便是其中一顆。
就在箫劍生深思之時,白袍老人笑眯眯道:“還記得葬山河圖嗎?”
箫劍生點了點頭,淡淡笑道:“也是兩位所爲?”
白袍老人頗自豪道:“這個秘密隻有唐心姑娘知曉,包括唐大家一直都不知,唐心很聰慧,當初老夫略一點撥便開竅,那副葬山河圖正是出自她手,塗鴉之作,竟也蒙騙了世人好幾載。”
箫劍生歎了口氣,想起了唐心,忽然很想大笑幾聲,原來她裝的那麽深沉,回過神來,箫劍生笑着問道:“末法開啓,晚輩如何才能活下去?”
黑袍老人冷哼一聲,用白眼看着箫劍生冷笑道:“冬天對于地鼠來說也很漫長,但他們依然能安然過冬。”
箫劍生輕笑道:“晚輩不想做地鼠呢?”
黑牌老人樂道:“那便做蟒蛇,冷血一點。”
箫劍生搖頭道:“晚輩想說,如何讓更多的人度過漫漫深冬。”
黑袍老人狠狠的瞪了眼箫劍生,笑道:“這期間必然困難重重,當然你可以什麽都不選擇,什麽都不做的,以你現在融合了無極和蒼洱的意志之後的體魄,相信熬過慢慢長夜不是問題,但其他人就難說了。”
箫劍生擡頭望向天空,一切都已經模糊了起來,他也變的沉默了起來,幾息後,他忽然問道:“晚輩此生還有望破開祖境的大門嗎?”
守天奴二老目色平靜的看着箫劍生,随後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說道:“仙人不好欺,尤其是呂祖那脾氣的仙人,他沒有取走你的小命已經是燒高香了。”
箫劍生懂了,似乎也徹底的放下了心中那個糾結,仰天長歎一聲,目光一瞬望向千百裏之外,哪裏似乎有些不平靜。
……
曾經這裏水肥草茂,十八年後,這裏變的荒蕪無人野,即便是最善于禦空的老鷹,也不敢飛躍這裏,四周黃土慢慢,風聲鶴唳,早已被世人化爲了禁地,然而,此時正有一群人試着靠近這裏。
他們幾乎沒費吹灰之力,便确定了箫劍生的藏身之處,正是這片不毛之地。
人群分五路前行,後面還有殿後的大軍,這一支讨伐大軍人數衆多,光劍山就出動了幾百人,再加上西荒三大家族的數百人,其他宗門的幾百人,這一陣勢已經超越了千人的範疇,幾乎半座江湖的五境之上修行者都集結于此了,手筆之大,人心之齊,前所未有,就以這種陣勢來說,恐怕剿滅一個王朝也是綽綽有餘了。
天色快夜的時候,這隊人馬已經靠近了這片荒蕪之地的邊緣,或許是爲了安全考慮,大隊人馬選擇就地紮營,遠遠望去,篝火連成了一線,仿佛火的海洋一般,聲勢足能影響這片天地。
營地之中,豎起一座白色的大帳,大帳之内燈燭白亮,氣氛歡愉至極,頻頻有酒碗碰撞的聲音傳出,仿佛這裏不是營地,而是某個豪華的大酒樓。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背着手走出了大帳,他走到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開始仰頭看天,今夜的夜空分外的清澈,夜空如碧池,星辰如遊魚,光彩奪目,飽含天機,似乎所以的星辰之光都在往一個方位靠攏,而這個方位恰恰就是那片不毛之地的上空。
尤其是哪條天河,更是格外的引人注意,仿佛一柄巨大的雪白之劍,懸在人間的上空,随時将斬落人間。
遙望天穹,心中激蕩無比,多少奧妙盡在其中,他忽然間若有所思起來,淡淡的呼出一口氣,細細的探出手感知了一下周圍,對于某個人的某句話已經深信不疑。
人間百年,到底誰在争鋒?
是馬家還是窦家,還是三生門,但他希望是霍家。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位也有異動,人數也不少,但比起那群人就勢單力薄了很多,他們也紮營了,但沒有點起篝火,整個營地隻有幾支火把,若有若無。
同樣有人不喜歡鬧,離開了人群。
一個高大的背影背後背着一柄漆黑的長刀,他行色匆匆仿佛無法落腳,便不停的向漆黑的深處走動,不知走了多久,他聽到了歡快的河水流淌聲,準備反身回到營地之時,忽然遠處走來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