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三聖殿的地下層,這風來自何處?
這讓箫劍生忽然謹慎了起來。
其實,他早已注意到了這陰冷的風,最初他沒有太在意,直到現在,這股愈刮愈烈的風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爲這風動已經影響了他的呼吸節奏,他的呼吸必須跟上這風的吹拂,不然好似有什麽東西卡在了鼻腔内,難受至極。
基于此,箫劍生沒敢輕易往前,他先靜靜的感受了一番面前的空間,或許是風的緣故,他發現無極仙屍變的隐匿了起來,很難再準确感知到。
約莫一炷香後,箫劍生依然無法知曉這風的來出,故沒敢挪動位置。
然而,幾息之後,他吃驚的發現他雖然沒動,但周圍的環境變了,時過境遷一般,曾經落滿灰塵的三聖殿地層變成了一片荒蕪之地,而且有隐隐約約的光線進入了眼睛,灰蒙蒙一片,隻見幹裂的大地之上到處是枯死的樹木。
就在這時,箫劍生注意到遠處有一個大樹,樹幹很粗壯,曾經應該很茂盛,大樹伸出了一根修長的枝幹,仿佛人的手臂,枝幹之上挂着一個殘破的風鈴,風鈴随風搖擺,卻發不出丁點聲音,一具散發着滄桑氣息的屍體就坐在風鈴的正下方。
屍體低着頭,須發皆在,隻是已經枯萎如秋草,頭上還結着一個松垮的發髻,穿着一根鏽迹斑斑的簪子,一身看不出質地的布衣上挂滿了灰塵,風吹過,卻卷不走一粒灰塵。
面對這怪異的一幕,箫劍生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手中悄悄的凝出一柄念力之劍,以防萬一。
箫劍生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調整到最順暢的地步,然後很認真的打量着幹屍,最後确認是無極仙屍沒錯。
确認好之後,他開始一步一步的往過了挪動。
當走出了十幾步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眼睛死死的盯着樹下,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就見以無極仙屍爲中心,一個隐隐約約,斷斷續續的碩大圓環出現在了沙塵之上,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圓環散發出的氣機依然還在。
這可能就是當年畫地爲牢留下的痕迹,時過境遷無數年,這陣法依然還在,可見當時這無極仙翁的實力有多可怕。
略作沉思,箫劍生頂着風繼續往前挪動。
他落腳極其輕微,生怕帶出一點動靜,漸漸的那顆樹的輪廓清晰了起來,無極仙屍的輪廓也清晰了起來,如果屍體不是保持着低頭狀,他肯定能看清他的容貌,随着箫劍生離無極仙屍越來越近,他頭頂上的那方灰蒙蒙的天空正在發生正微妙的變化,天空似乎正在一點點垂落下來,大地正在一點點上升,隻是這些變化都發生在潛移默化之中,箫劍生的心思全在無極仙屍身上,他根本沒有注意這些。
直到某個時刻,他駭然發現無極仙屍身後的那棵枯樹的根本正在一點點裸露出來,曾經沒有生機的枯樹,它的樹根竟然散發出了遊絲般的氣機。
當這一幕落在箫劍生眼中的時候,他有些難以置信,爲了确認這是實景還是環境,他索性找到走到一棵枯樹前,伸出手摸了一下樹幹,那樹幹确确實實是真實存在的,紋理清晰,觸感真實無異,隻是死了無數年了,了無生機可言。
接下來,箫劍生沒敢輕易靠近無極仙屍,他開始坐在枯樹下認真的思考起來,摘下臨進入之前師公挂在腰間的水壺淺淺的抿了一口,發現水壺内裝的是酒不是水,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心情計較這些。
在樹下緩歇了一陣,自認爲狀态調節到了最佳,箫劍生起身走向那棵枯樹。
一步,兩步,三步……
當箫劍生走到距離無極仙屍三十丈左右的距離時,曾經那股排斥力開始作用了起來,他每一次擡起腳落腳的時候都異常困難,因爲地下的沙塵比較松軟,他每每艱辛的挪動一步,身體便會被排斥的退出半步,到了二十丈距離的時候,箫劍生已經無法在擡起腿,雖然相比較之前的距離近了很多,但他發現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靠近那具幹屍。
索性箫劍生再次靠在一顆枯樹坐了下來,他遙遙的對着那具幹屍,閉上眼睛認真苦思起來,細細的感受着那顆樹散發出來的氣機,再感知那風的節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的身上已經落滿了沙塵,甚至他的兩條腿已經埋在了沙土之下。
風越來越大,那嗚咽聲無孔不入,即便箫劍生捂住了耳朵也無濟于事,風卷起的黃沙變成了沙浪,在大地之上來回的移動,周圍的光線越來越強烈。
當周圍堆積的沙塵漫過了箫劍生胸口的時候,他的呼吸已經微弱到連自己都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隻呼吸代替了他的呼吸,這呼吸來自這方天地,天與地保持着一樣綿長的吸納,受此影響,箫劍生不得不再次調整自己的呼吸,跟随天地之間的呼吸,終于一口濁氣吸入了胸腔。
幾息之後,箫劍生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塵,對着無極仙軀鞠了一躬,開始大步向前。
這一次他的步伐輕快了很多,仿佛自己變成了周圍的一刻枯樹,一粒沙塵,和這天地融爲了一體。
當他來到那棵枯樹下的時候,近近的瞅了眼那具幹屍,和普通的幹屍沒什麽兩樣,水分流失嚴重,身上那件布衣變的很是寬大,再看那雙露在衣袖外的幹枯大手,很自然的疊放在身前,這個手勢似在結印,但箫劍生又看不出結的什麽印,總之這個手勢讓他感覺很舒服,仿佛一個睡去的人雙手很自然的疊放着。
箫劍生很像貓着腰看一眼無極仙屍的面容,但在做這些之前,他需确認一下周圍的環境。
箫劍生伸出手中的念力之劍,緩慢靠近身前那道畫在沙地上的印痕,幾乎是一觸即發,念力之劍登時被切掉半截,刹那間激發出來的氣機依然令他心悸,所以他沒敢邁出最後幾步。
箫劍生對着那具幹屍龇牙咧嘴的笑了一聲,随即看向他身後的那顆大樹,幾乎大半的樹根都露了出來,形若一天盤結的龍,那樹根周圍萦繞着一股生命力很強的氣機,正在緩緩蔓延到整個大樹,仿佛這棵死去了無數年的大樹正在一點點的活過來。
有些不可思議,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死雖然不能複生,但枯木逢春絕對存在。
就在這時,箫劍生好像聽到了風鈴清脆的響聲,他快速的擡起頭,看向那個風鈴,風鈴是銅鑄的,有人頭那麽大,裏面挂着一竄看不清年号的銅錢,用一根很細的繩子竄在一起。
此時那風鈴正在随風搖擺,那竄銅錢偶爾會磕碰一下風鈴,發生不是很響亮的清脆聲。
叮當……
一點也不悅耳,甚至是一種雜音。
箫劍生皺了下眉,往後退了一小步,緩緩的貓下腰,正準備瞅一樣無極仙翁那張似乎有些害羞不願見人的臉,刹那間,那風鈴似乎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随之,箫劍生痛苦的往後仰了一下,他似乎在躲避什麽。
下一刻,箫劍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一股霜殺之氣由内而外的爬滿了他的身體,先是他的一角結了一層晶瑩的霜,接着是他的發梢和眉梢,很快,他的身體被白霜包裹了起來。
這一瞬間,他想逃,越遠越好,然而身體卻不由控制,甚至連呼吸都變成了不由自主,就在這時,他渾渾噩噩之中聽到了一聲天地之間的歎息聲,随之,灰蒙蒙的天地之中走來一道消瘦的身影,一隻手中提着風鈴,另一隻手中抓着一把鮮紅的野果,邊走邊将那野果往嘴裏塞去,根本沒有嚼咽,便直接吞了下去。
當箫劍生清晰的意識到這一幕之後,或許是因爲太過緊張,身體緊緊的縮成了一團,一陣接一陣的沙浪過後,他的身體緩緩的被掩埋了起來。
很快,那道消瘦的身影來到了他的面前,停下開始打量那個沙堆,幾息之後,那人伸出一隻手刨開沙堆,拾起幾縷雪白的長發放在手間搓了搓,然後搖了搖頭。
然後,一隻冰冷的手勾住了箫劍生的下巴緩緩擡起,開始細細的打量,迷迷糊糊之中,箫劍生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前輩……可是無極仙翁的意志?”
那人似乎有些激動,勾起箫劍生下巴的手指略微有些顫抖,聲音亦是有些顫音道:“末法來臨,天地毀于朝夕之間,無極本以爲這天地再無造化之人,沒想到是無極太過心急了些,既然你來,無極何不借你這具軀殼重走一回人間,人世間酸甜苦辣,無極自覺還有些一些留戀,今日之事,實乃可喜之事。”
此話一出,箫劍生登時噤若寒蟬,使勁的搖了搖頭,趁着搖頭的瞬間,遽然心生一劍斬向無極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