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好久不見了,但見了面還有種熟悉的感覺。
一時之間,他有些發癡,不知該如何開口。
石仟羽笑着問道:“我坐哪?”
箫劍生伸出手在圓形的木桌上劃了一圈,剛要說坐在對面比較合适,但石仟羽卻盯着他旁邊的空位,直接坐下了,小聲道:“師姐不建議你身上那股怪怪的味道。”
箫劍生自己也嗅了一下,果然身上帶着一股刺鼻的氣味,應該是來自神龍湖的湖水。
他有些尴尬道:“師姐最近可好?”
石仟羽嗯了一聲,道:“很好啊,莫非你不好嗎?”
箫劍生越來越尴尬了,他瞅了眼門外,開始盼着跑堂的盡快上菜上酒,但貌似有些不盡人意,東廚那邊毫無動靜,他隻好說道:“隻要師姐好,我便放心了。”
石仟羽用肩膀靠了箫劍生一下,笑着瞟了他一眼,說道:“師姐什麽時候讓你不放心了?你倒是說說啊,才幾日不見,嘴皮子功夫長進不少。”
“劍哥,你倒是說說啊,你是不是每天夜裏惦記着石師姐那一颦一笑呢?”
沒心沒肺的高有才一個勁的朝着箫劍生擠弄眼睛。
箫劍生幹瞪眼沒法反擊回去。
石仟羽直直的看着箫劍生,伸出一隻手還想試着摸一摸他的臉,好在向源郎和高有才在場,那隻手隻好重新落在了膝蓋上。
石仟羽笑道:“看在你身上有傷的份上,師姐今天便饒了你,才不與你計較呢。”
箫劍生終于送了一口氣。
随着一聲很上口的吆喝,跑堂的夥計推着一輛小木車将飯菜和酒水送了過來,登時整個小屋内滿是飯香和酒香。
跑堂夥計一邊上菜,一邊報菜名。
“清蒸荒魚、竹排鹵肉,魚子蓮瓣……香噴噴的炝蔥花荞面一碗。”
當箫劍生的眼睛落在那碗荞面上時,石仟羽銀鈴般的笑道:“這頓飯師姐請客,自然菜也是師姐提前點好的。”
箫劍生看向高有才。
高有才笑道:“石師姐不讓提前告訴你,我也沒辦法。”
酒菜齊備,衆人紛紛下筷,但箫劍生有點感覺怪怪的,尤其是今也的石仟羽比當初還要放的開,而且熱情的讓他有些不适應。
石仟羽擔心箫劍生夠不着,專門找來一個空的盤子,幾乎将每樣菜都夾了一個遍,在他面前堆起了一座下山。
肚子三分飽時,衆人開始紛紛舉杯。
飲最烈的荒酒,談最久違的感情。
慢慢的,四人已微醉。
今夜人人都喝的興頭上了,尤其是石仟羽,喝下了平時最多的烈酒,臉頰早已暈透,像熟透待摘的鮮美果食,甚是誘人,她就挨着箫劍生,箫劍生卻不敢多看一眼。
就在這時,向源郎看着箫劍生說道:“我這裏有你需要的消息,要不要聽你随便,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箫劍生略作思考道:“那就說一說金國和奉天王朝的戰事,越詳細越好。”
向源郎笑道:“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箫劍生白眼道:“自然是好消息,壞的不聽也罷。”
向源郎抿了一口酒,說道:“自趙淩雪離開雲州城之後,沒過幾日,奉天王朝便收到了金國的戰前檄文,他們集結在墨山一帶的十萬鐵騎之下南下,首站便占領了筠天城大半的土地,好在這次金兵旨在推進,沒有大肆的燒殺。”
箫劍生皺了皺道:“這算什麽好消息,對了,有沒有關于泥井口的消息。”
向源郎搖頭道:“暫時沒有。”
箫劍生的眉頭越來越蹙起,很是擔心。
向源郎自然看出了箫劍生的擔心,平靜道:“雖然沒有,但據向家的探子回報,泥井口一直有人守着,一男一女,你應該知道他們是誰,所以以他們兩人的實力,恐怕金兵之中若沒有強大的修行者加入,不敢踏入泥井口一步。”
箫劍生點了點頭,笑道:“姑且算是個好消息,謝謝你一直惦記着泥井口。”
向源郎無所謂道:“力所能及而已。”
箫劍生問道:“壞消息呢?”
向源郎說道:“這次劍山召開的碰頭會,對你來說既是殺掉顔義辭的機會,也是一步險招,聽說霍海邀請來了聖人域的高人,旨在給無極宮施壓,至于那人會不會當着全天下人的面對無極宮動手,全看造化了,其實你可以借故不去,沒有會對你怎麽樣的,至于殺掉顔義辭一事,以後多的是機會。”
箫劍生一邊琢磨,一邊往嘴裏夾菜,囫囵吞棗一番,然後說道:“如果殺掉顔義辭,向源豹有幾分勝算?”
向源郎用手指比劃一個八。
箫劍生點了點頭,笑道:“希望李景炎不會做那趁火打劫之事。”
向源郎也笑道:“雖然西荒四大家族可以影響朝政,但不一定會動搖李景炎的決心,自古君王無常事,豈是别人能參透,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這些年奉天王朝一直重文輕武,導緻軍隊早已虛弱不堪,有這種好事,别人不虎視眈眈才怪。”
箫劍生苦笑一聲,再沒有問下去。
他擔心聽到更壞的消息,而且現在也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
四人繼續喝酒,一邊聊着一些瑣碎的事。
忽然,石仟羽拍了一下箫劍生問道:“她還好吧?”
在場的沒有外人,都知道趙淩雪成爲靈主一事,箫劍生也就沒有什麽不自然的,點了點頭道:“應該還好。”
石仟羽笑了笑,說道:“現在世人都知道葬山河圖中的那位女子便是趙淩雪了,但卻不解其意,她似乎在等,到底等什麽,我猜她是在等你歸來,以我的理解,葬山河其實是一個預言,預言今後将發生的事情,所以,不管如何,你應該加倍小心。”
箫劍生笑道:“多謝關心,但既然是預言,未必能當真。”
接下來,四人繼續喝酒,不知不覺夜色已深。
石仟羽起身準備結賬,就在這時,一人走了進來。
來人站在門前不遠的位置,怔怔的看着箫劍生,又使勁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感覺沒有認錯人,這才笑了起來。
箫劍生看到此人,快速起身,剛要行禮,就被陳申平一隻手托住了,再看陳申平的另一隻手,袖管内空蕩蕩的,箫劍生有些詫異的問道:“陳叔,這是?”
陳申平瞅了眼自己的袖管,自嘲笑道:“技不如人而已,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起了,我在隔壁做菜,聽到你的聲音便想過來瞧瞧,呵呵,還果然是你小子,長了幾歲,聲音都變了,有男人味了,估計更受那姑娘待見了吧?”
陳申平不肯說,箫劍生也沒有堅持問下去。
隻是好奇道:“陳叔爲何會在隔壁,莫非這飯莊?”
陳申平笑着坐了下來,說道:“自獨臂之後,漸漸的也就少出人露面了,後來宮主便考慮到這些,便建議我在山腳下支個攤子,一來可以掙點糊口錢,二來也方便無極宮内部的弟子。”
箫劍生了然的點了點頭,再不忍心去看陳申平忽然憔悴了臉色,兩年不見,好像老了十幾歲,回想起帶他遊曆那一幕,箫劍生感覺心如刀絞一般。
子夜過後,衆人準備各回各家,說好的石仟羽請客,最後變成了免單。
道别之時,陳申平摟着箫劍生的肩頭說道:“有空多來坐坐,陳叔再不會逼着你抄書和背書了。”
箫劍生笑道:“一定會讓陳叔破費的。”
陳申平擺了擺手,似乎因爲高興,話忽然變少了,隻簡單又低聲說道:“好好活着,箫文就你這一個後人,陳叔也就你這點希望,江湖事,可欺可詐,别太當真了。”
箫劍生有一句話卡在嗓子裏沒有問出口,既然陳叔也知道江湖是可欺可詐,爲何你那般認真,還丢了一條手臂?
夜色清清淡淡,四人向山頂走去。
陳申平一直目送四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悄悄的轉過身。
在走到天一書院的位置後,向源郎和高有才嘀嘀咕咕一陣,兩人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便拐入了另一條道,山道上隻剩下箫劍生和石仟羽兩人。
箫劍生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向石仟羽道别了,便看着遠處的山峰輪廓,有些發呆。
石仟羽背轉身擡頭望着那輪朦胧的月,亦是久久的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齊齊的轉過了身,箫劍生笑道:“師姐先說。”
石仟羽猶豫了一下,說道:“不要再住那山洞了,哪裏又陰又潮濕,不适合養傷。”
箫劍生淡淡笑道:“本來就是暫時呆在無極宮,也不再是無極宮的弟子了,得過且過也無妨。”
石仟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幾次動了動嘴,将話又咽了回去,最後幹脆背轉身小聲道:“可以去師姐哪裏,反正地方很大,空着也是空着。”
箫劍生當即不知如何回答,連着擺手,示意不妥。
石仟羽低聲笑道:“這個世界終有一些事是很難釋懷的,既然如此,也不奢求,所以,今夜陪師姐一夜如何?”
箫劍生忽然警惕起來,月色之下,石仟羽轉過身細細的看着箫劍生,說道:“前幾日接到家書,爺爺說有急事要我回去一趟,所以明日過後,師姐别離開無極宮了,恐怕再沒機會踏入了。”
箫劍生怔怔的看着石仟羽,腦海裏一下子湧現出很多曾經的畫面,尤其是想到逐日那一幕,他至今也不清楚石仟羽是如何喚醒他的。
就在石仟羽略顯失望之時,箫劍生像個姑娘一樣,扭扭捏捏道:“不過提前說好了,咱們僅限聊天。”
石仟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