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唐林回到中京城,他沒有急着處理白家之事,而是直接面聖。
趙明英在禦書房接見了唐林,兩人足足談了一個時辰,又暗自計劃了一個時辰,唐林離開之時,天色已經很晚,至此事之後,他又官進一階,從趙明英那裏領去了新的任務。
唐林離開禦書房之後,趙明英直奔程青霜住處。
趙明英說明了來意之後,兩人便連夜啓程趕往小城。
豪華的馬車通過玄武大街直奔城外而去,車辇過了護城河,趙明英剛欲讓程青霜催馬而行,就在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
是一個老人,老人就站在月亮之下,披着一身皎潔的月光仿佛在等人。
趙明英透過車廂的窗戶感覺那道人影有些熟悉,便讓程青霜将馬車停在老人身邊,當他看清老人那副飽經風霜的面孔後,趙明英焦急下車,一時激動的無法言語。
緩了幾息,才拉住老人的手,聲音輕顫道:“隋老……真的是你嗎?”
隋未末平靜的點了點頭,看着趙明英臉色被歲月刻下的皺紋,說道:“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年還是個愣頭青小子,現在也被磨砺的棱角分明了,老夫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一句話,說這輩子甯肯和公主過吃糠咽菜的日子,也不做那狗屁皇帝,如今不也坐的挺穩當的。”
趙明英感慨道:“人算不如天算,都是過去的事了,已經付諸過眼雲煙了,不想再提及了,前輩等在這裏莫非……”
隋未末笑道:“等你出城一見,時間算計的剛剛好。”
趙明英使勁的搓着手,猶豫不決了好一會,才試探着小聲道:“隋老可有公主的下落?”
隋未末笑道:“自然是有,如果沒有公主,老夫豈會和你扯上關系,她現在挺好,放心便是。”
趙明英笑的大盛,激動道:“她現在人在何處,什麽時候能安排一見。”
隋未末撇了下嘴,樂道:“人在神箭部落,不過相見很難,公主說了,什麽時候你将雪兒的事處理妥當,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說道趙淩雪,趙明英眼神之中浮起的亮光馬上暗淡了下去,無奈道:“聽人說她現在就在雲州城,似乎正在傳教。”
隋未末點頭道:“老夫已經見過了,還行,不算誤入歧途。”
趙明英急道:“隋老快請車裏詳談,咱們即刻趕往雲州城。”
隋未末笑了笑,擺手道:“不妥,現在你還不能去見她。”
趙明英心急如焚道:“爲何不妥,隋老請明示。”
隋未末平靜道:“聽老夫的,即便你去了也見不到她,江湖傳聞你應該早已聽說,她現在雖然還是雪兒,但也是靈主,所以見了面隻會讓你徒增煩惱。”
趙明英歎息道:“聽聞隋老可以參透天機,可否爲朕破一回例。”
隋未末回道:“既是天機,便要聽天由命,你現在的任務非兒女情長之事,老夫路過金國的時候,那裏已經開始有虎豹集結,恐怕不日之後便會踏上奉天領土,國師雖然已經西去,但他應該已經爲你指點了迷津,如何行事,老夫便不多言。”
就在這時,靠在車廂打盹的程青霜忽然睜開眼睛,道:“隋老賊,墨迹了這麽長時間,終于說了一句人話。”
隋未末沒好氣道:“程烏龜,叱咤江湖數百年,臨了還不是夾着尾巴做人,你也不害臊?”
程青霜跳下車轅,撸了撸袖子怒道:“隋老賊,是不是想打架?”
隋未末當仁不讓的卷了卷濕漉漉的褲腿,怒道:“程烏龜,打就打,别以爲老夫怕了你。”
兩人說着話就往一起走。
趙明英也沒想到兩人認識,而且看樣子還挺熟絡,既然是老相識,自然應該隻是說說笑笑,哪成想就在他歎氣的時候,兩人真就扭在了一起,直接你一拳我一腳的在地下滾了起來。
趙明英不好攔,也不好勸,隻好靠着馬車看兩個老頭子掐架,這一看足足一個時辰,兩人似乎都打累了,鼻青臉腫的回到了車邊。
趙明英趕緊在車旁支起一張桌子,然後從車廂内那處溫熱的茶水,分别倒好了兩杯。
隋未末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喘了口粗氣,然後才看着趙明英說道:“和老夫說一說你做了哪些退兵準備?”
趙明英想了一下說道:“據探子回報,此次金兵準備的很足,初步估計前期壓境至少在十萬以上,有可能調集鐵浮屠直接占領筠天城,想要給與金兵當頭一擊,勢必不能和他們正面沖鋒,金兵這幾年虎視眈眈,恐怕來勢不小,至于西荒那邊三大家族已經聯手,他們也已經說服了李景炎見機而行,但他們的舉動并不是很明顯,究其原因,朕想到的可能和西荒向家有關,畢竟向家一直不贊成舉兵入奉天。”
隋未末點了點道:“曆年來,金兵最忌迎頭擊,避其鋒芒是對的,但筠天城勢必會在第一輪沖擊中搖搖欲墜,如果兵力補給不及時,很可能會成爲下一個玉陽關。”
程青霜挑釁道:“隋老賊,那你說說該如何?”
隋未末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一條直線,然後手指切割過那條直線,望着程青霜笑了起來。
幾息之後,趙明英笑道:“隋老的意思是斷其糧草?”
隋未末笑道:“隻說對了一半,不是斷,而是絕。”
趙明英笑着點頭道:“火燒好,一勞永逸,但火燒軍糧勢必會要深入敵人大後方,人不易多,還需要實力夠強才行。”
隋未末敲了敲桌子笑道:“老夫在來時遇到了兩人,我看他們便最合适不過?”
趙明英吃驚道:“誰?”
隋未末樂道:“你未來的親家。”
趙明英趕緊搖頭道:“不妥,一來他們是江湖人,朕不希望過多的江湖人士摻和進來,二來那屠鐵林曾殺過朕的一位将領,莫說他能不能辦到,即使能朕也不想落了他那份人情,何況朕從來沒有承認過這方親家。”
此時不知已經是深夜幾時,月色分外的明亮,荒突突的城外古道上,馬車停在路邊,馬車旁三人借着月色夜談,前期似乎說的很盡興,當說到屠鐵林的時候,趙明英的臉色拉了下來,似乎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隋未末很鄙視的看了眼趙明英,他豈能看不出趙明英說的并非心裏話,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作爲一國之君的顔面問題,堂堂的一國公主如何能許配一名不正言不順的小人物,且不論日後的流言蜚語,就眼下終須一個破局之人。
隋未末淡淡的笑了聲,并沒有依着趙明英的心思說下去,而是端起茶壺抿了一口,說起了另一件事。
“當初,雪兒和箫小子極北一行,箫小子不僅從山溝裏找到了老夫,還說服老夫扶持神箭部落,臨走之時,更是将公主安頓給了神箭羽替位照顧周全。”
趙明英沉默的低下了頭。
隋未末又敲了敲桌子,接着說道:“趙明英,你應該不傻,當初不願意坐那把龍椅便是考慮到了幾十年後的事,算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所以老夫不說,你也能想到,金國此次南下是抱着吃定奉天的決心的,以金兵的強橫,你奉天那些老弱殘兵能擋的了幾時?”
趙明英低聲道:“隋老的意思是……”
隋未末笑道:“箫小子和神箭羽以及神箭羽的妹妹神箭甯有過命的交情,如果想徹底的斷去金國的邪念,最好的做法便是在他的後方虎視眈眈,如今神箭羽已經完全接手了神箭家族,以神箭家族的威名,金國即便再目中無人,也的權衡利弊。”
趙明英苦笑道:“隋老的意思是朕去找那箫劍生……”
隋未末話音一轉,又說起了另一件事。
“老夫還聽說過一件趣事,西荒向家的二公子向源郎便在無極宮修行,聽說和箫小子的關系還不錯,老夫還親眼看到箫小子腰間挂着一塊向家的客卿令,這事可有趣喽。”
趙明英擡頭看了眼皎潔的月色,徹底的低下了頭,不知是困意襲來,還是真的心累,竟然很快傳來了呼聲。
不知何時,天色亮起。
趙明英激靈一下,趕緊擡起了頭,發現隋未末已經離開,隻有程青霜守在車邊,但此時還是酣睡。
趙明英望着地下留下的淺淺腳印,無來由的心情有些沉重,叫醒了程青霜之後,打馬急奔回城,在細細的思量了一上午時間後,飽含重墨的寫了一份言詞懇切的書信,交由陳剛火速趕往泥井口方向。
……
雲州城,整座城的上空萦繞着一陣難以言明的氣氛。
這一日,女子并沒有在帶人吟唱,而是将這個任務交給了一位中年男子,她則獨自一人出了城,在城外的一條有岔路的小道上遇到了一個有些印象的面孔。
這人見着女子,先是呆呆的出了一會神,随之拜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