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淩霄抓住書的一端沒有撒手,笑道:“小子,真的要看?”
箫劍生嗯了一聲,開始手上使力。
孟淩霄擔心書被撕毀,緩緩的放開了手,無奈道:“一切後果自己負責。”
箫劍生接過書,淡淡道:“偷來的東西,有必要當寶似的嗎?”
孟淩霄皺了皺眉,補充道:“記住了,是你師公絞盡腦汁赢來的。”
箫劍生沒做理會,總之是來路不正。
天空之上,繁星密布,牛車吱呀着向遠處的燈火靠近着,孟淩霄盤腿坐在車轅上,褲裆的位置夾着一壇酒水,他一邊看着頭頂上空的星鬥,一邊就着微涼的夜風喝一口小酒,心情好不惬意,如果不是車廂裏那兩個倒黴蛋,他的心情還會更好,指不定現在還在别人家的熱炕上,可惜喽。
離甕天城不遠了,孟淩霄長長的噴出一股酒氣,大黑牛聞着那甘甜的酒香,腳下開始加速起來。
車廂壁上挂着一盞燈,燈火随着車輛的行走晃晃悠悠,燈火下方箫劍生将那本書攥在手裏握的很緊,他沒有急着看,靜靜的瞅着氣息微弱的趙淩雪,他換着角度細細的看着那張臉,瘦了皮膚也粗糙了,略顯的白的嘴唇緊緊抿着,蒼白的長發結着一個丸子樣的發髻,顯得有些松散。
箫劍生拿出水葫蘆替她洗了一下嘴角,然後又掰開那張小嘴飲了幾滴水,見她沒有反應,這才歎息一聲,拿起書本借着燈火翻看起來。
或許是隻想浏覽一遍,打發一下度日如年的時間,沒有準備細讀,箫劍生浏覽似的翻着書頁,目光漫無目的似在尋找着什麽,快翻到一少半的時候,這才放慢了速度。
孟淩霄聽着車廂内嘩嘩的翻書聲,眉頭越皺越緊,他雖然沒有回頭看,但能猜到那家夥大概翻到了什麽位置,以他對那家夥的了解,絕對不會放過這頁的内容。
枯木遺書和其他八本留世遺作,被譽爲這方天地間的中流砥柱,至天地有了雛形之後,這九本書不知何時問世,有人讀過其一,得知原來天地萬物乃靈主所化,也就是說靈主是這方天地生靈母親般的存在,有人讀過其二,得知修行除此粗略分爲佛道修,後來又慢慢演化出了巫系和魔襲等等修行法門,有人讀過其三,自然知曉不爲人知的長壽秘訣。
然而,世人真正讀過這基本書的少之又少,但必須承認,但凡讀過着,比受益匪淺,諸如馬家的強大在一定程度上就源于近水樓台之便,還有一個原因是馬豐川當年成名之後,訪過仙,去過龍族,這也爲他能成爲當世第一人壘實了基礎。
須臾之間,孟淩霄想了很多,他自然能想到那家夥要借助書的内容來喚醒趙淩雪,畢竟這幾本書的和她有很大的關聯。
隻是,他有些擔心,偷雞不成蝕把米,畢竟書中除了内容晦澀之外,也蘊涵着一股奇異的力量,稍有不慎,輕則重傷,重則死亡,諸如他這個境界,每日也隻敢淺讀十幾頁罷了,不然容易道心受損。
此時,車廂内,箫劍生小心翼翼的盯着該頁,發了一會呆,随之心中默默的逐字逐句讀了起來,他看着那些極古老的篆文,初始感覺新鮮,仿佛随着那文字遊山玩水一般,不到半柱香時間,箫劍生有些挪不開眼睛了,他的眸光好似被那些篆字黏住了一般,漸漸的,他腦海之中闖入一個嗡嗡的聲音,這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堪比浪濤之聲,震的他頭痛欲裂。
就在這時,喝着小酒的孟淩霄忽然感覺車廂颠簸的厲害,猛然回頭,撩開簾布,吃驚的看到那家夥臉色慘白如死人,牙關磕碰出了金石之聲,一雙血紅的眼睛仿佛和那本書有莫大的仇恨一般。
孟淩霄心中一突,剛要伸手搶書,就聽箫劍生聲音略顯沙啞道:“師公不要慌,我還能堅持住。”
看來神智還算清醒,孟淩霄稍稍放心,繼續喝酒。
大黑牛拉扯繼續快行,離甕天城越來越近,透過那燈光已經看到了整座城的隐約輪廓,隻是前面出現了一條河,河水流淌有聲,嘩嘩拍擊而響,就在此時,大黑牛突然停了下來,不管孟淩霄如何呵斥,始終不往前挪動一步。
孟淩霄跳下車,走到河邊,盯着那河水看了三息,雙眉漸漸凝起,随折返車辇旁,這時候箫劍生剛放下書,正在閉目養神,孟淩霄說道:“跨河石橋斷裂,河水也被動了手腳。”
箫劍生略作思索,猛然心驚道:“莫非有人算計到我會前往甕天城找陳青?”
孟淩霄點了下頭,說道:“我進城一趟,你留在車上。”
箫劍生急道:“師公若是順利打聽到陳青的消息後,如果能将他請出來最好,哪怕綁過來也行。”
孟淩霄冷笑一聲,轉身之時,随手扔過來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箫劍生詫異道:“遺書?”
孟淩霄白眼道:“生死符,關鍵時刻用一下。”
箫劍生快速的接過符紙,揣入懷中,鑽出車廂之後目色孟淩霄消失而去,然後向河邊走去。
河并不寬,但河水和急,河中漩渦很多,河面之上隐隐約約罩着一層黑氣,正是這層黑氣讓大黑牛忌憚,似乎曾經有過一座橋,此刻已經坍陷的隻剩下一些碎石。
就在這時,大黑牛可能是餓了,箫劍生就近拔了一些好嚼的嫩草,然後又取出水槽,他本想在河中取水,但發現那河水渾濁不堪,大黑牛自然不會喝這些髒兮兮的水,索性他開了一壇酒,直接倒入水槽供大黑牛飲用。
天空漆黑如鬥,到了甕天城地界,仿佛天空都變了渾濁了,之前明亮的星辰忽然模糊了起來,箫劍生擔心了望四周張望了一會,快速的滅了車廂内的燈火,将天玥放在車轅位置方便取用,然後寸步不離的守在趙淩雪身邊。
似乎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依然沒有師公的影子,箫劍生看着因爲周圍環境的影響,趙淩雪臉色較之之前又慘白了幾分,漸漸的有些沉不住氣了,探出頭看一看外面的動靜,就在這時,他左側的那個低矮山包上的叢林之中低低的傳來一聲箭嘯之聲。
刹那間,一箭穿透車廂而過,将結實的車廂徹底對穿,緊接着,右側又有箭鳴之聲呼嘯而來,車廂又多了兩個窟窿眼,自始至終箫劍生都沒有動用力量護身,僅僅是尋着箭的軌迹做了一些最簡單的躲閃動作,而大黑牛同樣懶得擡眼皮,似乎已經過慣了這種日子,依然極緩慢的舔着水槽内的酒水。
數息之後,四周再次響起劍鳴之聲,同時十幾箭射向車廂位置,讓箫劍生抱着趙淩雪頗廢了一番周折,才不動聲色的躲過了這幾箭。
雖然是很輕松的躲過去了,但箫劍生并不認爲那些箭是普通的箭支,起碼射箭之人有五境的實力,否則根本破不開師公特意打造的車廂,即便能射穿車廂,也尋不準箫劍生和趙淩雪在車廂内的位置。
似乎是受這些箭支的影響,車廂的四周竟然升騰起了無形的肅殺之意,箫劍生能感覺到兩側的叢林之中隐藏着數不清的人影,這些人氣息不一,但最低也在五境之上,更有七境的強大存在,鑒于此,箫劍生更無法挪動身影,将車廂簾布小心翼翼的掀開一腳,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平靜的注視着四周的動靜。
剛才那輪箭支過後,沉寂好一會,在沒了動靜,似乎都在揣摩對方的真實實力,差不多半柱香時間後,兩側的叢林之中,終于有按捺不住的人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其中左側那人背着一張大号的弓,手摁在一顆樹上,猶豫的眼神靜靜的盯着車廂的位置,擡起的腳尖在地下使勁的搓出了一個半圓形。
同樣右側也走出一人,那人也背着一張大号的弓,除此之外,背後背着三柄包裹嚴實的闊身彎刀,嘴裏叼着一枚草葉,一隻手呈舉高的姿勢,正在緩慢的靠近刀柄的位置。
箫劍生平靜的感知着這些微妙的變化,将氣息隐藏到五境之下,似乎感知到右側之人有了突襲的準備,箫劍生由坐的姿勢變成了蹲的姿勢,雙腳腳尖點在車廂内,身體卷曲的猶如一張被擠壓變形的弓。
沒過多久,兩側的呼吸聲終于被夜風傳送到了箫劍生耳中,很快,窸窸窣窣的腳尖點地挪動之聲,漸漸清晰有軌迹起來,左右兩側的人似乎商量好的一般,不僅步伐的節奏一樣,就連呼吸的節奏也一樣,似乎就是一個人,兩人從不同方向逼近車廂位置,越來越近,五十丈處,右側之人終于拔刀之手,左側之人摘弓搭箭,行雲流水一般瞄準了車廂,箫劍生清晰的感受着那刀尖上的殺意,同時也能感知到這支箭很特殊,足有手臂那麽粗,沒有箭頭,箭杆的前端是鈍的,同時他也感知到那箭杆是空心的。
就在這時,一陣足以掩蓋了任何動靜的夜風吹來,左右兩側的兩人同時速度暴起,先是刀光閃過箫劍生血紅的眼睛,随之一個黑點又在他眼中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