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功夫,甯鐵鞋在沒有下酒菜的情況下,又喝光了兩壇子酒,此時三個酒壇全部空空,她聽爹爹背後稱呼甯鐵鞋爲高人一等的人,現在看來确實高人一等,不說别的,光說這酒量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簡直和喝水沒什麽兩樣。
甯鐵鞋打了個酒嗝起身,環視一圈輕紗環繞的房間,特意用髒兮兮的手摸了一把,然後将酒葫蘆系在腰上,穿好鞋,拍着緣木魚的後腦勺,笑道:“走,爲師帶你吃野味去。”
緣木魚笑道:“師傅,魚兒要吃雞。”
甯鐵鞋點了點頭:“好!”
兩人跨出門卡隻是,馬芙猶豫了一下,面色誠懇的問道:“很多人都希望箫劍生死,但前輩爲何希望他好好活着?”
其實,這個問題是她替馬刑天問的。
甯鐵鞋沒有回頭,隻是放慢了速度。
曾經馬行空也問過幾乎差不多的問題,當時他沒有明确回答,現在也不想,或者說根本沒有回答的必要,亦或者到時候謎底自會解開,甯鐵鞋扶了扶有些沉甸甸的酒葫蘆,說道:“馬家小姐,你大概知道攪屎棍的妙用吧?”
馬芙露出不解之色。
“懂了就懂了,不懂就裝懂吧。”甯鐵一邊緩慢而行,一邊緩緩說道:“酒錢多少先記賬吧,那日老夫有了閑錢自會還上,一子不差。”
馬芙笑道:“前輩不必挂懷,這頓我請了。”
甯鐵鞋回頭瞪眼道道:“胡說,甯鐵鞋什麽時候差過人家酒錢,再說了,馬家的酒不好喝,好喝難消化。”
馬芙淡淡笑道:“那邊給您記賬了,不得不說正好二十兩銀子。”
甯鐵鞋嗯了一聲,大手牽着小手突然加快了腳步,剛下樓梯之後,緣木魚問道:“師傅,你真打算喝花錢的酒了?”
甯鐵鞋正色說道:“還錢是小事,至于還不還先的有個話,免的讓人說我甯鐵鞋白吃白喝白拿。”
緣木魚詫異道:“上次從孟老前輩的那粒出來,師傅可不是怎麽說的。”
甯鐵鞋白眼道:“大人的世界,小孩子還不懂。”
緣木魚郁悶道:“師傅是準備找大哥哥和漂亮姐姐嗎?”
甯鐵鞋:“……”
一老一少出了源頭活水,沿着皇馬街緩步而行,快黃昏時分,兩人已經離開了天府城,直奔甕天城而去。
甕天城離天府城很遠,少說也的千兒八百裏,聽這名字似乎就讓人有口氣憋在嗓子裏上不來,其實名字裏含了一個“甕”字,但和甕沒有丁點的關系,甕天城屬于蠻荒之城,在這裏沒有好壞之分,隻有活人和死人之别,至于原因,隻有那些來過的人,能活着離開的人才知曉。
傳說,那個隐晦之地曾經居住着不少靈主的追随着,因爲戰争的原因,這些人大部分身上都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傷勢,人多了也便漸漸的凝成了一股勢力,爲何外界的修行者不予絞殺,應該是代價上劃不來,而且這些人也算沉澱了下來,對人間再沒了禍害。
除此之外,甕天城各種江湖人士也不少,大部分都是些亡命徒。
……
甯鐵鞋之後,馬芙在源頭活水逗留了一陣,将之前馬行空留下的幾人全部又趕回了馬家,重新換上自己的心腹,馬家在天府城像這樣的産業有很多,馬芙爲何單單鍾情于源頭活水這一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也很少有人知曉,即便知曉也很少有人敢再提及。
馬芙至懂事起,便依稀記得一件事,這裏是娘親曾經的家,娘親除了長的令天下男人着迷之外,還探的一手好琴,至于她娘親去了哪裏,她的記憶力從來沒有見過那張臉,爹爹隻告訴她難産而死。
她不信,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夜色降臨之後,馬芙騎馬回了馬家,她打算先和爹爹熟悉一下馬家的情況,然後慢慢的接手過來,好讓爹爹将心事重新放在問道之上。
既然成了馬家家主,自然要爲馬家做主,這也是她從小的願望,今日這個繼任儀式雖然有些磕磕碰碰,但還算是順利,快到馬府門前之時,馬府突然想了那一男一女,不知道馬祖什麽時候回來,回來之後,會不會應戰那一男一女,結果又會如何。
馬府有些行色匆匆。
至從聽明白甯鐵鞋那句話後,她顯得有些心神不甯。若馬祖赢了一切都照舊,但若輸了,窦家和三生門自然要合力排擠馬家,盡管她不認爲馬祖會敗給那一男一女。
幾日之後,那一男一女還暫居在馬家沒有走的意思,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内,馬家雖未大事發生,但不大不小又填了幾件茶餘飯後的小事,在馬芙的主持下,馬家動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修複了馬豐川的石像,然後她又親自監察,在馬家内部清查了一遍,查出了幾名奸細,其中便有白毅的身影。
至此之後,馬行空帶着一批親信離開了馬家,去向不明……
……
甕天城,不光聽名字讓人感覺憋氣,就連天空的太陽都是死氣沉沉的,似乎被血色蒙住了一般,鮮紅嬌顔,但卻陰沉沉的。
這一日,正值正午時分,甕天城外幾十裏,一個帶着臭味的湖邊,箫劍生正帶着一張銀色面具坐在湖邊,借着湖水打量着水面的自己,他感覺眼前這個和他外型相似的人忽然有些陌生,那雙眼睛看着有些殘忍。
總之,至那日被馬行空打落斷崖之後,他開始不滿意現在的自己了。
這張面具是他殺死安公子的戰利品,雖然帶着有些不習慣,但他現在必須的将自己那張臉遮擋起來了。
幾息後,箫劍生弓着腰用手指捋了下湖面上的漂浮雜物,然後憋着氣大口的喝了幾口,然後起身拉着那個用樹杈編織的東西緩緩的向前走去。
雖然走的慢,但爲了上面的她睡的安穩,他隻能如此。
那夜,有人和他說過,趕往甕天城找一個叫陳青的人,如果她能醒來,也就醒了,如果醒不來,也就再也醒不來了,其實,他也有個地方有幾分把握能醫好她的傷,隻不過前路太遙遙,而且這一路上的助力自然也多,似乎行不通。
走了一程之後,他停了下來,用水壺裏的清水替她擦了一下額頭和臉,然後又往她身體裏面注入一股元陽之氣,盡管有些相互排斥,但他不得不這般做,不然她挺不到現在,外傷倒是小事,隻是内傷難以愈合,這一路上他也記不清重複了多少次這個動作,總之,他必須讓她活着,在知道自己沒死之後,他發誓帶到到最安全的地方,過上簡單的二人生活。
夜色漸漸的黑将了下來,已經遠遠的看到了燈光,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慢悠悠的車轱辘滾地的動靜,同時傳來一聲牛的哞哞聲,就聽車轅上一老人說道:“路上耽誤了點時間,不然就能早點趕回來了。”
他隔着面具淡淡的笑了一聲,并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說過話了,似乎嘴唇和下巴的僵硬了,臉也繃的很緊,但那眼神總算是有了光澤。
箫劍生自然知道牛車上的人是師公。
孟淩霄笑道:“這段時間,天府城鋪天蓋地都是你的消息,有人說你們死了,有人說你們應該沒死但也沒有逃遠,所以城外到處是搜尋你們下落的人,放心好了,師公爲了你這兔賊子,已經破例開始不分境界的殺人了,基本清理的差不多了。”
箫劍生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任憑身後的牛車慢悠悠的跟着,沉默了幾息,孟淩霄無奈說道:“要不要上來喝口,豐盛的小菜,有你喜歡啃的雞腿,烤魚,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不行啊,如果你倒下了,這世界恐怕她再沒了依靠。”
終于,箫劍生舔了舔嘴唇,停了下來,動作的輕柔的先将她抱到了車廂内,然後才慢騰騰的摘下那張銀色面具,整張臉顯得疲憊至極,幾日來他都是帶着面具趕路,既要照顧她,又要隐藏氣息,身體似乎已經被掏空,也确實是餓了。
箫劍生安頓好趙淩雪後坐到了另一側的車轅上,聲音沙啞,語速極慢的說道:“老孟頭,你認識陳青這個人嗎?醫道如何?”
孟淩霄搖了搖頭,遞給箫劍生一隻雞腿,然後說道:“從未聽說過,有沒有把握,沒有趁早折返,甕天城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啊。”
箫劍生啃了幾口雞腿,低聲道:“一個狐仙姐姐,在我們落海之後,她幫了很大的忙,不然也看不到您老人家這幅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樣子了。”
孟淩霄尴尬的嗯了一聲,眯着眼睛輕笑道:“你也别怪師公當日沒有及時趕回來,即便趕回來也不是馬行空的個頭啊,事到如今隻能活馬當死馬醫,聽天由命吧。”
箫劍生反問道:“爲何要聽天由命,她必須的活着。”
孟淩霄無奈,隻好依着箫劍生說道:“那便随你,反正現在的無極宮也難回去了。”
箫劍生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無極宮發生了什麽事?”
孟淩霄苦笑道:“馬行空殺你不成,自然将氣往無極宮灑,但願那些老家夥能撐得住。”
箫劍生歎息了一聲,開始低頭不語,臉色漸漸變的陰沉了起來,獨自回到了車廂,再車廂後面摸出一壇酒,猛灌起來,幾息後,才說道:“老孟頭,枯木遺書還在不在身上?”
孟淩霄忽然謹慎的往懷裏摸了摸,似笑非笑的說道:“并非師公不給你看,這本書确實不适合現在的你看,實在想見識一下這幾本遺書,等你傷愈之後也行,或者傷好之後,再回趟天府城,登上四象堡逐一的将那九人挑戰上一邊,或許能拿到半本無涯遺書。”
就在這時,箫劍生從車廂内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