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行空也從天黑站到了天亮。
昨夜戰鬥過的痕迹還曆曆在目,半座山崖崩塌墜海,剩下半座裂出了巨大的石縫。
斷崖是道屏障,沒有它海水就會灌入天府城,如果斷崖崩坍,天府城也将不複存在,全城近幾十萬人也将葬身大海之中。
這種駭人聽聞之事,在昨夜險些變成了現實。
當然,他不會在意死多少人,他隻在意箫劍生死沒死,趙淩雪死沒死。
結果不如他意,兩人都是重傷,并沒有死。
似乎太陽的光線有些刺眼,馬行空微微的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虎口裂開了,傷口之上開滿了一朵朵嬌顔的孽海花,這是魔尊血在他身上留上的創傷,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幾處,也很觸目驚心,傷口是昨天晚上那一仗震裂開的。
傷口還在滴血,仿佛難以愈合,若非他實力滔天,體魄強橫,有法化解體内的魔氣,不然這道傷口或許是個麻煩事,馬行空看着手上的傷口,心中漸漸升起忿忿之意。
這越發加劇了他要除掉箫劍生和趙淩雪的決心。
他從來不相信上天會眷顧某一人,修行便是修行,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勤勤懇懇,不論是誰都是這般走過來的,如他修行近無數歲月,才有幾日的成就。所以,他不相信箫劍生的紫運能爲他帶來什麽,即便能,帶來的同時,也會索取等價的東西。
想到這裏,他的心漸漸的平緩了一些,開始向天府城走去,馬家還有好多繁雜事等着他去處理,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要找那個高人一等的甯老怪要個說法。
爲何不讓他殺他,如果他心中沒有這份顧慮,也不會給箫劍生逃脫的機會,所以這口氣他無法咽下。
年難過,年年要過,這不已經過了嗎?
三日之後,這件事情傳遍了天府城的大街小巷。
五日之後,這件事情傳遍了整個聖人域。
半月之後,這件事情跨過了茫茫大海,向西方傳去,事情傳遞的同時,箫劍生身上多出了兩個标簽,一個是入魔,另一個是背棄了修行大道。
事情已經傳遍了天下,結果也可想而知,這個江湖逐漸的翻起了浪花,浪花正在向驚濤駭浪演變,有兩地必然也會受到極高的關注和牽連,奉天王朝和無極宮。
天府城馬家,因爲半月前的那一戰,馬行空回來之後,簡單安排一番,匆匆閉關,本來商議好的族長繼任儀式被無限期的推遲了。
馬行空閉關之前留下了一句話,什麽時候他出關,什麽時候再繼續,現在馬家要一緻對外。
不知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憂,自然有人希望馬行空永遠閉關在深谷,馬刑天便是其中之一,随着時間的推移,事迹也就變成了傳說。
馬行空閉關,自然而然的也會聯系到馬芙閉關,不知道兩人誰也出關,如果馬行空先出關,馬家徹底的姓了馬行空的馬,如果是馬芙出關,這事推敲的地方還很多。
日子一天一天過,猜想也在繼續。
然而,就在農曆正月二十三這一天,馬行空突然出關了。
他出關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調集馬家精銳勢力,前往西荒無極宮,準備攪一趟渾水,這其中便有蘇遮慕的身影。
第二件事情,自然是族長繼位之事,馬行空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日期定在了二月二龍擡頭這一天。
日子定的很有講究,值得很多人聯想。
馬家換族長似乎是件小事,馬家的内部事情而已,然而,江湖人都知道,馬家換族長,堪比換天,之前的族長馬刑天爲人低調,從來都是溫和之中發展馬家,至于新任族長行事風格如何,這是很多人關心的問題,尤其是三生門和窦家。
随着馬家族長更換日期的接近,不少人都湧進了天府城,似乎都想得到第一手消息,按照馬行空的本意,馬家更換族長一事将在秘密之中進行,不接受外界任何人的來見,箫劍生逃亡之後,他也決意戒嚴天府城,隻是在他閉關這幾日,他改變了主意。
馬行空決定集天下人民心,一起讨伐背經離道之人箫劍生,集天下人的力量追殺還沒有凝聚氣勢的靈主趙淩雪,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兩人擊殺在萌芽狀态。
他之所以這般想,自然有他的目的,閉關這幾日,他想了很多事,也溝通過了馬家幾位太上長老的意思,也得到了他們的贊同,唯獨沒有征求馬豐川的意思,因爲馬豐川不見他,他也沒有辦法。
馬行空認爲這樣似乎也好,符合馬祖的性格,他本就是瘋瘋癫癫的武夫,隻希望有人能出面和他痛痛快快的幹上一架,将他這個天下第一安在别人頭上,其他事,馬豐川根本不當事。
但是,近幾百年來,已經無人再舍得鼻子碰灰,馬豐川還是曾經的馬豐川,他的天下第一無人能撼動,隻是最近幾年,江湖有股傳言,說是穿鐵鞋的能能耐将馬豐川踢下神壇,傳言歸傳言,但不見穿鐵鞋的動手,有此可見,很多人都想知道他這個高人一等的人到底水分多大。
二月二,龍擡頭。
這一天馬家熱鬧非凡,比過年那一天還要籠罩,人人着新衣,四方賓朋無數,足足将馬家大院塞的滿滿當當的,這還不包括整條皇馬街近十裏長的車隊,載滿了稀缺的天材地寶,此刻位于第二梯度上的牛角狀如意閣前,早已圍滿了焦急等待的人群。
人多但也還算肅靜,沒人敢大聲的喧嘩,隻敢小聲的竊竊私語。
一處花香四溢的長廊之内,一群不知來自哪裏衣着顯貴,面色傲然的幾人,互相使着眼色,淡淡的低語着。
“以段某愚見,老族長雖然也是實力滔天之人,但治理好一個大家族要比一個小家難上加難,無疑老族長在這方面就欠缺了一些火候。”
“段兄果然手眼通天之人,竟然也知道老族長家門那點瑣碎之事,不妨說來聽聽。”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犯了一些癡情男女都容易犯的錯誤,最後導緻耽誤了大道之事,實在可惜可歎。”
“據說那馬芙姑娘有望成爲年輕輩中,第一個踏入祖境之人,可不是可歎。”
接着有人在角落裏感歎道:“馬家、窦家本是隔壁送飯一替一遭,奈何某也聽說也馬姑娘心有所屬了。”
如意閣前有天幽靜緩慢的小溪,溪中錦鯉似能聽懂人群的議論,竟也不安分市場躍出水面,做些令人賞心悅目之事,小溪之上架着一座雕欄飛鳳的木橋,此刻在那木橋的欄杆之上端坐着三人,三人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過了好大一會,才有一扮相成熟,但年齡卻偏小的年輕男子,輕笑說道:“馬家不虧是馬家,竟能容納不同的言論,若是換做其他家長,恐怕早就開始攆人了。”
緊接着有人笑道:“少主這就糊塗了不是,如今的馬家已經不再了之前的馬家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日子也将一去不複。”
年輕男子輕笑道:“陳叔這話給如何理解?”
那人神秘一笑,低聲說道:“這道理很簡單,新的馬家自然是希望成爲天下的馬家,非聖人域一隅的馬家喽。”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忽然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那不長眼的家夥不僅連累了馬家小姐,而且也将奉天王朝擺在了人人唾棄的地位,這還不說,無極宮恐怕也自身難保了。”
那人看了看四周的人群,發現沒有偷聽之人,這才微微笑道:“少主多慮了,按照山主的意思,過了這個年,您也該離開那個地方了,咱們用不着趟那渾水。”
年輕男子淡淡笑了笑。
那人聲音壓的更低說道:“少主可能還有所不知,至那魏向武時候,筠天城一直處于無主的地位,實難尋求一位能擔當起看護北大門的武将……”
那人故意留了一個尾巴沒有說下去。
年輕男子确實聽到了不一樣的結尾,自言自語道:“還是爹爹眸光深遠。”
人群議論聲不斷,直到日上三竿之時,如意閣中聯袂走出兩人,議論的人群這才安靜了下來。
兩人俱是白發蒼蒼之輩,長相還頗有些相似,但兩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其中一人氣宇高昂,面色紅潤,而另一人卻是面色陰沉,仿佛沒有修習好,人群中很多人都認識這兩位,正是現任馬家族長馬刑天和馬上繼任的族長馬行空。
看到這兩人齊齊走出,盡管知道今日定是喜事,但不少人心中開始産生了忌憚的錯覺,畢竟這兩人不是普通人,舉手投足之間已經到了能影響整個江湖地步,尤其是那馬行空,看似和藹,實則眼睛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殺意。
所以,由不得衆人不忌憚。
就在這時,馬行空淡淡的掃了一眼馬刑天,微笑說道:“繼任儀式開始之前,族長要不要先說上幾句?”
馬刑天自嘲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面對面前近千人的江湖賓朋,他還是選擇簡短的唠叨幾句,雖然大勢已去,但也不想在人前矮了身邊這位一頭。
然而,就在這時,就見一人急急慌慌的擠開人群沖了進來,面色慘白如紙,渾身大汗淋漓,顫抖的手指着四象堡的方向,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