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大門一側,幾名管事對着手中的一本記事簿細細核實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又有人在這人身前身後轉了一圈,确定沒有攜帶武器,這才遞上一張剛剛寫好名字的紅色通行令交給這人,揮手将人放行。
這人拿到紅色通行令,先是微微轉身朝着身後的人群微微一笑,然後昂首挺胸而去。
緊接着,又有人陸續走入那道朱紅色的門洞,也都是神采飛揚。
看到此種情況,後面的人漸漸的放下寬心,門前雖然盤查的很嚴格,但基本不會刁難,差不多人人都能拿到通行令。
中間隻有一位光頭和尚這裏出了點問題,和尚既不舍下腰間的酒壺,也不丢下手中的闆門刀,最後和管事的争執了幾句,最後看了眼城頭之上那塊分量很重的匾額敗興而走。
這名和尚很多人都認識,正是出自三生門的花酒和尚,這個結果衆人也能想到,畢竟這幾年馬家與三生門不對付,如何能放任他過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人流由長龍變成了小蛇,人頭漸漸稀疏起來,門外隻剩下十幾号人,就在此時,一衣着皺巴巴的年輕男子走向管事處,管事先斜着眼看了眼年輕男人有些不合時宜的穿着,然後沉聲問道:“姓甚名誰,出自哪宗哪派?”
年輕男子低着頭回道:“箫劍生,無門無派。”
一名管着沾着口水翻了一會記事簿,然後找到箫劍生的名字,對照着名字看了箫劍生一眼,發現他沒有攜帶違規器械,雖然穿着上有些不順眼,但長老院并沒有放出話挑揀這方面,然後面帶着嘲諷和其他管事竊笑了幾聲,不耐發的揮了揮手,将墨迹還沒有幹的通行令用兩指推到了桌角,示意箫劍生自己去拿。
箫劍生無奈的笑了笑,剛要接過大紅色通行令,忽然門内有人喝道:“且慢,這人有問題。”
就在箫劍生望向來人的時候,通行令快速的被一名管事收了回去。
轉瞬之間,門内走出一衣着華貴鮮亮的少年,年輕很輕,約莫十五六歲,舉手投足之間傲氣十足,眉宇之間更是挂着一抹拒人千裏之外的英姿,箫劍生盯着少年隻看了一樣,便基本确定了身份。
馬家子嗣,和馬芙的長相有三份像,三份神似。
少年走來,那些管事之人登時縮回了脖子,更是退後兩步以示尊敬,連大氣都不敢出,少年邁着老練的步伐來到箫劍生面前,先是會心一笑,然後很不願意的提起頭仰視了一眼,然後笑道:“人人都可以進,但唯獨你和狗不能進。”
面對少年咄咄逼人的眼神,箫劍生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少年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出來找事,肯定是受到了長老院某人的指使,這人應該便是蘇遮慕,似乎怕什麽來什麽,但既然來了,總的争取一下才行,所以,箫劍生看了看四周,然後看到了依然沒有離開的花酒和尚,就蹲在一顆樹下,大口的喝酒,然後朝着朱紅色的大門瞭望。
在箫劍生看來,狗應該指的是花酒和尚,由此可見,少年一直在門内徘徊,專門等他露頭,這才出現,想到這些,箫劍生依然平易近人的笑着說道:“我和狗不能入内,很有趣,請問這位小兄弟,這是長老院的意思還是……”
少年轉身伸手,管事将寫有箫劍生名字的通行令在箫劍生面前揚了幾下,然後當在箫劍生的面撕碎,随手一樣,紙屑飛上天空,少年看着箫劍生咧了下嘴,淡淡說道:“誰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少爺偏偏不然你進去,有能耐踏着本少爺的身體闖進去也行,聽聞你是六境高手,本少年臘月之時才破了合五境大圓滿。”
箫劍生很無奈的笑了笑。
少年皺了下眉,提高嗓音說道:“但是,你敢嗎?”
箫劍生趕緊搖頭道:“确實不敢。”
少年沒有箫劍生高,此時正挑釁般的仰視着箫劍生,那眼神分明在說,在馬家的家門前,借你個膽也不敢。
箫劍生确實不敢,他還不想錯過這次機會,也不想和馬家鬧的不愉快,所以他笑着道:“那麽,我如何才能進去,有沒有這種可能。”
“甭惦記着,完全沒有可能。”
少年譏笑一聲,朝着箫劍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擋道,同時,箫劍生身後那十幾号人乘機發出了不耐發的聲音,紛紛譴責這擋路的少年趕緊将路讓開。
就在這時,箫劍生謙和的笑了笑,手中托出一塊白玉腰牌,在少年面前晃了幾下,說道:“如果憑這個呢?”
少年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睛,掃了眼箫劍生手中的腰牌,怒目道:“這枚客卿令牌你是如何得來的?”
聽聞是客卿令牌,箫劍生也着實的吃了一驚,然後心裏一陣竊喜,馬芙說這東西對他有用,既然有用,此時不用何時用?
就在箫劍生細心的觀察着少年的臉色變化之時,少年忽然笑道:“恐怕也不行。”
箫劍生微微不悅道:“爲何?”
少年輕笑道:“本少爺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莫非本少爺需要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随即,箫劍生忽然皺了皺沒有,淡淡說道:“自然需要一個解釋,如果你解釋不了,我便踏着你的身體走進去,這話是你說的。”
箫劍生忽然向前跨出一步,身上抖擻出一股令少年膽寒的氣勢,少年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可能是想起了這是自家的地盤,馬上又鼓足勇氣擋住箫劍生的去路,冷笑道:“如果你能說出客卿令的來路,或許還有的商量。”
箫劍生搖了搖頭,邁出第二步,第三步。
少年身不由己的往後連推了三步,似乎想起了什麽事,忽然怒道:“阿姐還真夠蠢的,竟然敢将客卿令随便送人,難怪她醉醺醺的回來之後急着閉關呢,原來是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箫劍生朝着少年淡淡笑了一聲,繼續往前邁步,少年雖然氣勢洶洶,道豈能擋住七境的氣勢,箫劍生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在馬家人面前搞不愉快的事,也屬于臨時起意,他自有自己的盤算。
在少年退到後背被那張桌子擋住之時,周圍那些管家已經夾道上的馬家子弟快速的向這邊圍了過來,紛紛呵斥着箫劍生,一時間聲音水漲船高。
箫劍生沒有理會那些動靜,依然向着馬家的朱紅大門走去,那些人雖然氣勢洶洶,但不得不節節後退,然而,就在箫劍生看着那道高又寬的門檻越來越近時,忽然,他感覺城牆之上投射下一雙眼睛,安靜的看着他的頭頂。
箫劍生剛想确認一下,來人是不是蘇遮慕,但蘇遮慕已經飄下了城牆,一身嶄新的深藍長袍随着那道幹瘦的身體獵獵作響。
蘇遮慕讪笑着來到箫劍生近前,對着其他人擺了擺手,然後又沖着少年笑道:“三公子辛苦了,此事老夫來處理便是。”
少年輕輕給蘇遮慕鞠了一躬,笑道:“既然蘇伯伯出面,想來這裏已經沒有我的事情,蘇伯伯,今日過年,馬榮是不是可以找素兒妹妹玩去了?”
蘇遮慕大笑道:“自然找的。”
馬榮滿意而去,臨走之前還狠狠的瞪了箫劍生一眼。
就在這時,蘇遮慕向箫劍生伸出手,笑道:“按照馬家家規,長老院有權收回發放出去的任何一枚客卿令,你準備交嗎?”
箫劍生搖頭道:“如果不交還有什麽後果?”
蘇遮慕冷笑道:“一切的後果馬芙自會替你承擔,你本人自然沒有後果可言。”
箫劍生皺了皺眉,細細的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不交的好,似乎交與不交的後果并沒有多大區别,所以,箫劍生平靜道:“那日馬芙出關,我會親手交還于她,算作物歸原主。”
蘇遮慕的出現,箫劍生徹底絕了進入武庫的希望,他緩緩的無聲的歎息了一下,随之将路讓開,身後那些早已等的不耐煩的人罵罵咧咧至箫劍生身邊走過。
蘇遮慕靜靜的欣賞着箫劍生有些失落的表情,滿意的捋着花白的胡子,說道:“想法很好,但恐怕很難,全長老院的人,沒有一人看好馬芙還會出關,不過,聽說你們私交不錯,能有此想法也算正常。”
事到如今,箫劍生也懶得多說一句話。
他仰頭看了眼馬家南門的城頭,哪裏橫着一塊巨大的金色匾額,上書是個巨大的銀色大字,通古到今。
箫劍生準備離去,蘇遮慕也準備回城,但就在這時,人群之中先是一陣騷動,不知何時,一個小男孩擠了進來,憑借着較小的身軀,一個勁的在人縫裏穿行,不多時,小男孩便湊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然後墊着腳尖往桌子上面瞅去。
那名複雜核對名字的管事起先以爲是誰家貪玩的孩子跑了出來,也就沒當回事,還沖着孩子做了個吓人的表情,然後呵斥道:“小兔崽子,趕緊哪來哪去,小心把你抓起來吊在城門之上,曬成肉幹。”
小男孩臉色根本就沒有懼意,瞅了幾眼那本記事簿,然後又看了眼那疊空白通行令,然後比劃着說道:“我叫緣木魚,請麻煩将名字登記一下。”
那名管事登時就被氣樂了,笑着罵道:“趁着大爺沒有拔刀之前,趕緊滾蛋。”
緣木魚吐了吐舌頭,甩了一下腦袋上的小辮子,叉着腰回道:“師傅說了,今日過年,大人不能欺負小孩子,更不能拔刀見血,否則……”
管事好奇問道:“報出你師傅名字,否則又如何?”
緣木魚撓了幾下臉頰,皺着小眉頭愁苦道:“否則什麽來着,好像摔了一跤忘了,要不你們等等在關城門,我這便回去問師傅去。”
緣木魚低着頭回頭就跑,可能是慌不擇路,一下子撞在了箫劍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