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隻幫忙打了一盆清水,便自己蹲在地上的角落裏吃面去了,将家中唯一的一張桌子讓了出來,果然隻有一個人的量,僅僅一大瓷碗,
在老人吃面的時候,箫劍生很熟絡的在狹窄的東廚轉悠一圈,随即招出荞面和一些簡陋的炊具,開始忙碌起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箫劍生已經盛好了兩碗冒着熱氣的荞面,鹵汁很簡單,隻有一小撮鹽,幾滴油,幾顆蔥花,就是怎麽清淡,但依然令得剛剛放下碗筷吸了吸鼻子,向東廚張望了一眼,嘴裏雖然沒說,但眼神之中明顯在誇贊。
倒不是說箫劍生做的荞面有多香,而是省時省力省食材的情況下,依然能做出香噴噴的面食,若是沒有下過廚的人很難做到這一點。
反倒是馬芙臉色平平,顯得不屑一顧。
箫劍生将兩碗面擱在早已脫漆圓木小桌上,然後透過敞開的門看了眼站在一棵桃樹下深思的馬芙,淡淡的問了一句:“要不要嘗一嘗我的廚藝?”
馬芙沒有回頭,平靜道:“不餓。”
箫劍生笑道:“給個面子也行?”
馬芙回答道:“你有面子嗎?”
箫劍生自嘲一笑,沒有再讓,抄起洗刷幹淨的筷子,跨坐在土炕之上細嚼慢咽起來,他之所以沒有狼吞虎咽,是想多品味一下這個味道。
果然還是那個地道的味。
就當箫劍生将一碗面吃到半碗的時候,馬芙手裏掐着幾片桃葉走了回去,然後站在箫劍生對面看着他碗裏黑漆漆的面條,不知作何感想,或許在暗自思讨,這東西能吃嗎?
箫劍生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面湯,笑道:“有些東西是不能看長相的,就比如這荞面,看着難以下咽,實則不必那些山珍海味遜色多少,不信你可以嘗一嘗,我請客。”
馬芙随口說道:“無恥小人,面是别人家的,炊具也是别家的,你請的什麽客?”
老人快速的吃完,偷偷的打量了一眼兩個年輕人,仿佛在别人家一樣,趕緊出了屋。
箫劍生嘿嘿幹笑了幾聲,開始繼續往嘴裏拔面條。
就在這時,馬芙試着攏了一下裙角,小心翼翼的學着箫劍生的樣子跨坐在了炕沿邊上,然後快速的收好雙腿,将手中的桃葉放下,白玉一般的手抓起了黑炭一般的筷子,在碗的上空比劃了幾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該不該下口。
馬芙皺了皺眉,看着碗裏的黑色面條,總感覺怪怪的,面條不應該是白色的吧,而且也不應該有手指這麽寬啊,這應該是繩子才對。
箫劍生嘴裏叼着面條含糊說道:“若換做是我,不吃就不會動筷子。”
馬芙用鼻子哼一聲,忽然用筷子挑起幾根繩子般粗細的面條,皺了皺鼻尖湊過去聞了幾下,挑釁似的看了眼箫劍生,便快速的将面條送入唇紅齒白之内,猛然的瞪了箫劍生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殺人。
箫劍生輕笑道:“是不是很地道?細嚼慢咽更入味,這好比修行一般……”
馬芙惡狠狠的瞪了箫劍生一眼,趕緊低下頭,抿着小嘴開始細嚼起來,看樣子似乎很難下咽。
可能是大戶人家吃不慣這清湯寡面,也或許看不上這簡陋又有些髒的碗筷,但吃的興頭之上的箫劍生完全沒有理會,就在箫劍生痛快的喝面湯的時候,馬芙賭氣似的将嘴裏的面吞咽了下去。
箫劍生淡淡說了聲,收拾碗筷,便出了門。
馬芙用眼角掂量了一眼滿滿的一大碗面條,神色之中帶着些許的悲憤。
箫劍生出了屋門,先是仰頭看了看長勢喜人的桃樹,然後和獨自坐在石凳上苦悶的老人閑聊了幾句,開始找些力所能及的活幹了起來,他先澆了樹,然後将小院中那小片菜地打理了一遍,手法非常娴熟,老人看着眼裏,心裏漸漸的放松了警惕。
箫劍生自幼長在泥井口,對于這些農活早已習慣成了一種自然,幹完這些粗笨活,箫劍生有拎起挂在矮牆上的柴斧,在柴垛下劈起了柴,幹這個他更在行,手起斧落,幹柴變柴木塊,這樣子方便燒火,也不浪費。
老人靜靜的看着箫劍生熟絡的手法,展了展眉頭,笑着說道:“小夥子,來自何方,家人還好?”
箫劍生笑道:“奉天王朝,家中曾有爺爺和妹妹……”
箫劍生說到這裏,歎了口氣。
老人似乎在箫劍生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歎了口氣,說道:“這天府城其實也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出門在外,一定多注意安全。”
箫劍生輕輕的點了點,說道:“辦完一件事便離開,老人家想必也是兒孫滿堂之人……”
箫劍生沒有将話說下去,他看到老人的臉變了。
果然,老人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聲音沙啞道:“膝下曾有兩子,隻是……該死的馬家。”
箫劍生下意識的看向屋子,擡頭之時,正好和馬芙陰冷的眸光交彙在一處,他朝着那張陰冷的臉尴尬的笑了一聲,準備起身,防止馬芙做出不利老人的事情。
但馬芙隻是瞅了眼老人的背影,平靜說道:“馬家這些年确實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老人臉色漸漸好看了幾分。
箫劍生繼續低頭劈柴,繼續和老人聊一些家長瑣事。
不知何時,馬芙獨自一人走了。
小院子内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老人看着箫劍生半開玩笑說道:“那姑娘不錯,冷面菩薩,以後娶過門保證不錯,老夫看不走眼。”
這時候,箫劍生也将柴劈砍完畢,沖着老人笑道:“馬家的千金。”
老人登時噤若寒蟬,連出氣都變的謹慎起來。
日上三竿的時候,箫劍生離開了老人獨居的小院,回到了客棧,剛好師公和董海川都在,兩人似乎正在談笑風生,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樣清淡的小菜,一壺喝幹淨的黃酒,應該是早餐一直吃到了現在,兩人見到箫劍生之後,馬上不再談論。
箫劍生将天玥立在門框後,随之像孟淩霄伸出了手。
孟淩霄笑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怎麽樣小子,馬家丫頭還算好相處吧?”
箫劍生點了點頭,繼續伸着手讨要那塊白玉腰牌,略有些不滿的說道:“和你們兩人比起來,算是仁慈很多了,起碼不會處處算計。”
孟淩霄樂道:“那就好,馬家這塊日後一定要多走動,不然你将來如何能擊敗馬豐川,隻有深入了解,知己知彼才能有些勝算。”
箫劍生歎了口氣問道:“我想見一面馬豐川本人,在哪裏能找到他?”
孟淩霄瞪眼道:“想見他的人很多,但見着了又能如何,請戰嗎?還是和馬豐川掰腕子,或許這樣能有一絲希望。”
箫劍生拉過來一條凳子坐下,然後說道:“悟道七日,馬豐川的意志一直若即若離就在左右,我不知道他爲何這般,而且第五日的時候,他一直在和一個人說話,隻是聽不清說了什麽,但好像是關于我的事情。”
孟淩霄詫異道:“馬芙丫頭?”
箫劍生搖頭,孟淩霄也搖頭。
就在這時,董海川說道:“小子,現在算是你的機緣到了,我先傳你董家槍術精要,你再在馬家武庫之中了解一些馬家槍法精髓,如果能将兩家槍法融會貫通……呵呵……”
箫劍生神往的睜大了眼睛。
董海川低聲笑道:“關鍵時刻,可以不擇手段。”
箫劍生納悶道:“如何個不擇手段,賴在馬家武庫不走?”
董海川擠弄了一下眉眼,小聲道:“馬芙那姑娘不錯,我和老宮主都對上眼了。”
箫劍生龇牙咧嘴道:“晚輩還是先學董家槍法吧。”
董海川點了點頭,說道:“晚上時分,鐵匠鋪門前等我。”
就在這時,董海川瞅了眼立在門框邊的長槍,噴着酒氣說道:“還算滿意?”
箫劍生笑道:“唯一滿意的地方,曾經擔心董前輩偷工減料,沒想到了還增重幾分,前輩是如何做到的?”
董海川忽然好想一口老血噴在箫劍生臉色,心中壓抑了好一會才感歎道:“看來注定半生的心血要付之東流了,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
箫劍生顯然不信。
孟淩霄指了指長槍說道:“長槍之中融了不少真金白銀,你小子這次算是掙大了。”
箫劍生猛然眼亮,抓過長槍又是瞅,又是敲,然後念力探視一番,最後信了,他忽然感覺這天玥槍比之前珍貴的千萬倍不止,箫劍生樂道:“董叔真是有些之人,晚輩定不辜負前輩所托,所以,等穩定下來之後,便陪在董叔前往三生門走一趟。”
董海川收斂了臉色的不甘之色,搖了搖頭說道:“我看還是暫且放一放的好,這幾日,我也側面打聽了一番,三生門如今發展的如日中天,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去找麻煩的事,搞不好會麻煩纏身,而且,你現在境界不穩,待那日真正的跻身七境之上再說。”
箫劍生點了點,覺得董海川說的在理,就拿昨夜一戰一說,光一個薛冷風便讓他焦頭爛額了,何況三生門還有三個門主存在。
……
董海川吃飽喝足走後,孟淩霄開始補覺,箫劍生趁着孟淩霄睡着之時,将那塊白玉腰牌偷了出來,然後提着槍來到客棧外的雨廊内,他很想知道,這支被改造後的長槍,究竟能吞掉他多少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