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大黑牛并不會人言,全是箫劍生腦海之中根據大黑牛的性情和喜好杜撰出來的,這句話很符合大黑牛一貫的做派,也符合師公的做派。
雖然師公沒有出面親自送槍而來,但箫劍生相信他老人家知道他在這裏孤獨的戰鬥,以他對老頭的了解,除了實在性命之憂,不然他是不會顧及自己死活的,而且他也知道,這場戰鬥看似發生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其實暗中指定還有其他人在偷窺,比如三生門的人。
隻是,箫劍生不想分心去留意。
箫劍生握着比之前沉了一些九轉天玥,不,應該不能再叫九轉天玥了,原來的九轉已經合九數爲一了,現在應該叫天玥才對,他利用極短的時間感受了一下手間的分量,随之在天玥之中灌入一股念力,長槍沒有給予些許的回應,箫劍生能感受到他的念力如石沉大海一般,盡數被天玥吸收,到這裏,箫劍生再沒有浪費念力。
遠處,薛冷風看着這一切,咧嘴冷笑。
“槍很好,但無法改變今晚的結局。”
“結局固然重要,但過程更爲有意思,有什麽樣的過程,才有什麽樣的結局,不是嗎?”
“是嗎?薛某不敢苟同。”
薛冷風言語之中忽然有些微怒,他覺得這句話很無趣,下意識的停下了手,六枚梅花镖就懸浮在夜色之中,仿如六個人的氣息一樣,沉寂而又悲憤,他一直是個隻看中結果的人,至于過程從未深思過。
箫劍生說那句話的聲音并不高,但夜風将他的聲音送出了很遠,一抹尾音正好飄入了夜色之中一人耳朵之中,同時,夜風也将她身上的白色長裙吹拂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筆直的雙腿。
“過程很重要嗎?爲何之前,自己一直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白裙女子下意識的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她将馬快速的拴在路邊的一根石柱之上,在夜色下緩緩的往前走去。
她想近距離的看看這兩個人的戰鬥,細細的感受一下,所謂的戰鬥過程和最終的戰鬥結果,哪個更讓她觸動。
“那薛某便讓你切身體會一下死的結局。”
就在這時,薛冷風以極快的速度收斂了心中不滿的怒意,懸停于空中的六枚梅花镖突然聚首一處,如一朵六瓣的花朵盛開,綻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那股寒意自上而下向箫劍生激射而去。
箫劍生在感受到這股寒意的第一時間,便和極北之地的天寒地凍做了一下比較,前者寒入心魄,後者寒于其表,兩者不可比拟相提。
刹那間,箫劍生感受到那寒意之中裹着層層疊疊的陣紋符篆餘味,那寒意讓他的呼吸都要漸漸停下,箫劍生在地下連續錯步,以這種動的方式再次讓身體裏面的血液沸騰起來,同時,他手中的天玥向前猛然指向那六枚梅花镖的正中心,随着槍杆一陣劇烈顫抖,一股仿能驚得天人的威勢直射而去,筆直穿過花瓣中心,但卻沒能阻止花瓣之中繼續擴散出的寒意,反而那股寒意越來越強,仿佛天空之中飄落了雪花,每朵雪花都是一枚梅花镖,無數的雪花落在箫劍生身上,無數股寒意一股腦鑽入了他的身體裏面,他剛剛沸騰的熱血像似猛然被潑了一桶冰水。
“如何?梅花本就香自苦寒來。”
薛冷風笑的很舒暢,淡淡的看着這一場年前的雪,因爲真的有雪花飄落了下來,落在了街道上,落在了人家的屋檐之上,落在了那個白裙之上。
“寶劍鋒從磨砺出,槍也一樣。”
箫劍生冷笑着看向手中沒有開鋒的槍頭,一念之間,灌入了剩下全部的念力在其中,同時,氣海之中源源不斷的元陽之氣亦是灌入天玥之中,那笨鈍的槍頭好似真的開鋒了一般,激射出兩抹五色流光,五色流光剛一出沒便似一對展翅騰飛的彩鳳大翼,直逼天穹之上的奇異陣法中心而去。
同時,箫劍生爲了禦寒,開始燃燒體内的離世經,随着一點白光自他胸間綻放,眨眼間,他的身體爆發出令人無法直視的白色匹練,直射薛冷風而去。
薛冷風臉色劇變之時連續揮動衣袖,一陣陣裹挾着威勢的夜風而起,和那白光相擊,相錯,頃刻間,街道之上變成了真正的冬天,風過着白雪呼嘯着碰撞着周圍的窗戶。
寒風所過,箫劍生像被扒光了衣服丢進了冰水之中,一陣寒意入體,他猛然噴出一股熱血,隻是那血水還沒有落地,已經被冰封成一座鮮紅色的橋狀冰柱。
離世經白光刺入薛冷風眼中,他本想依仗着境界的懸殊無視,然而很快發現那些白光并不是單純的可以刺疼眼睛,亦是帶着一種令他心悸的威勢,直入腦海和髒腑,薛冷風眨了一下眼睛,随之也噴出一口血,但他的血沒有被冰封,而是被淨化蒸騰消散而去。
夜空之中,六枚梅花镖組成的花瓣被沖的七零八落,就在箫劍生緊緊的盯着六枚梅花镖的時候,薛冷風突然招手收回了梅花镖,在手間掂量了一下,看着那色澤有些暗淡的梅花镖,皺了皺眉,看向箫劍生,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箫劍生依然沒敢松懈,強忍着打起精神,笑望着薛冷風,仿佛再告訴對方,請繼續來戰。
但令箫劍生意外又暗自驚喜的是,薛冷風身上的戰意已經收斂入體,後退幾步向皇馬遠處走去,隻是走了幾步,停下來,緩緩回頭說道:“這一結局并沒能證明薛某殺不死你,而是不想付出不必要的。”
箫劍生頓了一下,喘了口氣說道:“你應該感謝我,替你上了一節免費的課,結局并不能證明什麽。”
薛冷風真的走了,再沒有回頭,隻是走遠之後,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箫劍生沒有挪動地方,安靜的矗立在夜色下的無人街頭,回想着剛才戰鬥的每一個細節,細細的品味着身體裏面多出的一種東西,這種東西雖然他看不到,但他可以間接的在薛冷風身上看到,他看到薛冷風眼神之中有忌憚,也有猶豫,看到他的不甘,看到他的殺意無處釋放。
或許,這便是師公所說的勢吧。
這讓箫劍生忽然想起了源頭活水的那一夜,想起了阿碧,想起了她的琴聲。
“我想說結局和過程同樣重要,隻是你刻意的沒有提起結局而已,你是在回避結果。”
馬芙站在很遠處,聲音清晰的傳道了箫劍生耳中。
箫劍生笑了笑沒做理會。
馬芙繼續說道:“不過,我很欣賞你戰鬥時的樣子,不管處于多麽的弱勢,始終不放棄追求勝利的光明。”
箫劍生笑了聲,低沉道:“應該如此,活着便是最好結局,怎麽樣才能活着便是過程,所以,我更看中如何活下去。”
馬芙停下來思量一下,再次邁步走來,走過來了,但沒有站到箫劍生身邊,而是兩人之間隔了幾步的距離。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事,馬芙突然很認真的問道:“你一直都是這麽拼命的戰鬥和活着嗎?”
箫劍生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麽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着,仿佛相鄰的兩戶人家,正在隔着牆唠家常,一直唠到天色漸漸亮起。
就在這時,箫劍生皺了皺鼻子,他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荞面香,便笑着看向馬芙,說道:“要不要一起?”
馬芙忽然睜大眼睛,奇怪的看着箫劍生,說道:“你要上門讨飯?”
箫劍生點了點頭,說道:“不是讨,而是分享。”
馬芙搖頭道:“說的如此高尚,有區别嗎?”
箫劍生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區别很大的。”
箫劍生沒有相讓,提了槍獨自向散發荞面香的人家走去,在一條窄巷子内,一扇簡單的木門前,箫劍生停了下來,然後伸手揉了揉臉,揉成一個笑意很誠的笑臉,然後輕輕敲門,就在這時馬芙走了過來。
箫劍生平靜道:“不是不來嗎?”
馬芙冷冷道:“本姑娘隻想親眼見識一下你如何吃閉門羹。”
箫劍生一笑置之,再沒理會。
很快,木門後想起了沉重的腳步聲,随之,一個老人将門拉開,很吃驚的看着門外一男一女,謹慎的審視一番,面生的很,尤其是看到箫劍生身上的血迹,老人馬上就要關門。
箫劍生突然笑道:“老丈,您的廚藝不錯,在很遠的地方便開始咽口水了。”
馬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很驚訝這家夥的臉皮,爲何如此的厚。
老人強裝出一個笑來,很直接的說道:“粗茶淡飯,一團黑荞面而已,剛剛夠我一個人吃,恐怕……”
老人看了眼箫劍生手中的長槍,竟然沒敢拒絕。
箫劍生繼續笑道:“粗茶淡飯,人間煙火,好久了沒吃過地道的黑荞面,荞面看似不起眼,做法也很單調,鹵汁可葷可素,但面一定要多揉,揉出筋道才不粘鍋,而且有嚼頭。”
老人聽着聽着,心中那份忌憚竟然慢慢的放下了,他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忽然心底裏生出一番熟悉的感覺,遂淳樸的笑道:“看來你也是窮人家長大,吃多了才有這麽大的體會。”
箫劍生笑道:“被老丈猜對了,荞面耐的住餓。”
老人笑了聲,說道:“如果想吃,就自己動手。”
箫劍生輕嗯一聲。
老人頭前帶路,箫劍生看着那佝偻的腰身,慢悠悠跟在後面,馬芙猶豫了一番,關好院門,竟然也跟了進去,她也說不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