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低境界想要殺死一名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唯有經過精密的計劃方可有一絲希望,但一絲希望也是希望。
這幾日來,箫劍生除了穩固境界,便是尋求突破之法,但最終在屢試屢敗中放棄,開始潛心于陣法一道。
陣法一道博大精深,簡單可分爲兩軍對壘的排兵布陣之法和修行者對陣符的熟練應用産生的符陣,前者傾向于大規模的殺伐,可攻可守,後者則傾向于一種純粹的修行之法,效果奇佳。
而滅生陣來源于那本陣譜,又屬于符陣中的一種,十二道陣符代表十二個殺位,可殺可困,還可以連營禦敵,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箫劍生一直在研究滅生陣法,希望能建立奇功。
慕青這幾日除了恢複傷勢,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聯絡,能征得一人便是一份把握,人多力量大。
三日之後,慕青來到了箫劍生的住處,給他看了一份名單,上面羅列了五個人的名字,劉朝林、秦臻、周遊、藍小蘭,白蓮,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五境,也有的馬上準備破六境者。
其中藍小蘭僅僅十五歲,無師自通,自我修行,潛力超人,已經跻身五境之列,雖爲野修,這樣的資質放在那些大宗門也算不俗,如果能有名師指點一番,未必不能成大器。
白蓮正是那晚帶人準備鬧事的老妪,她的加入即在箫劍生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應該是想通了要爲烏柳讨一份說法。
第四日晚上,慕青又來了。
這幾日基本都會來簡單的聊上幾句,隻不過大部分都是晚上時間,随着她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保密也要相應的跟上,否者一旦露出端倪,便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慕青一邊喝着箫劍生泡的清茶,一邊說道:“表哥擔心我的安危,也要加入進來,你有什麽看法?”
箫劍生笑道:“你沒告訴他是會死人的?這是殺人,并不是去談情說愛。”
慕青白眼道:“胡說八道,他說爲了保護我不怕死。”
說這話的時候,慕青的臉上帶着些許的欣慰。
慕青走後,箫劍生倒下眯了一小覺。
這幾日他過的很充實,暫時忘卻了煩惱,同時看到了某種希望,消沉了一段時間,沉澱了一下心境,似乎看到了未來不一樣的人生,走到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停止不前,盡管對前途一片茫然與無力,但正是如此,讓他熱血沸騰。
箫劍生準備沖擊七境,他要親手撕開天空,或者把那方天捅個窟窿出來,去往她所在的地方。
當然,這隻是一個想法,到底如何進行,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古怪的老頭,不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師公有沒有感知。
睡到三更天時,箫劍生自己醒了過來。用涼水洗了把臉,感覺神清氣爽,然後推門出屋。
夜色很靜,夜風很柔,銀色的月光如他的白發一樣随着夜風起起伏伏,箫劍生在小院之内随意的度着步,他這裏是一處獨院,周圍并沒有左鄰右舍,隻有他曾經住的那間低矮屋子與之遙遙相對,尤其是夜晚時分,這處院落顯得更是安靜。
箫劍生的目光穿過低矮的牆落在那口老井之上。
幾息之後,箫劍生推開院門走了過去,在井口位置停下。
之前他一直把它當做一口吃水的老井,但自從那日有所感覺之後,他對這口井忽然有了些忌憚,或者說對未知的東西有了忌憚,所以這些天來,他一直沒有在這口井内取水。
他忽然想起來了,至房東鄭國張死了之後,老井幹脆就沒有人再過來挑水,仿佛成了他的私有,至于原因他懶得去猜。
在井邊箫劍生沉思了一會,然後雙手扶着井沿的石頭往下張望,看不到底,但他的念力能感知到井底黝黑的水面,水*很深,似乎比井還深,而且并非直上直下,在某個地方出現了轉彎,這些他之前一直沒有留意過。
箫劍生想以念力穿透井水,但卻受到了阻擾,有些令他吃驚,但想到某種可能,便也釋然了,他又在井口思索了幾息,忽然像一塊石頭一般落入黝黑的老井之中。
在入水之後,箫劍生先是哆嗦了一下,随之變的如魚一樣善遊,幾乎沒有任何動靜的往下沉去,直到沉到某個深度,水下忽然出現了四通八達的彎道,箫劍生猶豫了一陣,選擇了一條最爲寬敞的彎道義無反顧的順着彎道遊了過去,差不多幾十丈之後,漆黑的彎道漸漸變的開闊,水漸漸的變淺,想到某種可能箫劍生沒敢浮出水面,在水下靜靜的感受一番,然後全身而退又回到了井邊,然後稍稍的歇息一番,再度入水。
這一夜,箫劍生不住氣的在水下遨遊,饒是他體格還算不錯,但也有些受不了,查看完最後一條彎道之後,他的手腳已經僵硬,嘴唇發白,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快速的抖落一身水迹,此時天色已經快亮。
箫劍生回到屋中,脫去衣服鑽入被窩之中暖和了一陣,然後快速的找來紙和筆,借着天光按照記憶勾畫出了一陣,完工之後,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如果按照宣紙上所畫,這盤龍鎮地下的空間足能容得下另一個盤龍鎮,似乎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礦脈,值錢的東西被挖掘走了,剩下一條條廢棄的巷道。
天色亮起,箫劍生鑽出被窩穿戴整齊,去了學堂,但學堂内空無一人,箫劍生便穿過一條爬滿綠藤的廊道之後去了學堂後面那邊空地,他最先看到了一身素裝的慕青,正在給幾名孩子糾正一些站樁的毛病。
然後他又看到了那名陳姓教習,似乎在埋頭看着一本書,實則眼睛一直看着慕青的方向。
箫劍生沒有打擾孩子們修煉,随意的在學堂的大院中轉悠起來,然後遠遠的看到了望着一顆蒼樹發呆的烏柳。
烏柳似乎老了很多,耳朵也沉了很多,如果是平時肯定會發現他的,但現在沒有。
箫劍生走了過去,直到離着烏柳很近時,烏柳聽着腳步聲緩慢的回過頭,輕描淡寫的看了眼箫劍生,面無表情說道:“你是來看老夫笑話,還是來讨要工錢?”
箫劍生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麽好。
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大師兄奕平生,心裏五味雜陳,隻是不知道大師兄現在如何,他沒敢想的太多,看着烏柳說道:“聽說神農界有人能治愈氣海的傷勢,至于以後能恢複幾層功力,這個不好說,烏院長要不要去試試?”
烏柳搖了搖頭,苦笑道:“其實做個凡人也挺好的,人終究不是神仙,終究要有大限的那一天,修行隻不過是能多活幾年,眼睜睜的看着更多的人死去,其實也就那麽回事。”
箫劍生不知道烏柳是真想通了還是想表現的豁達一些,所以沒有去觸及他的傷心事,笑着說道:“做不了神仙,做個酒仙也不錯,烏院長要不要再喝幾杯,我有酒。”
遠處老妪望了過來,輕咳了幾聲。
烏柳輕笑了幾聲,淡淡道:“但我沒有心情。”
箫劍生走時低低的說了聲,酒我給你留着。
烏柳偷偷的沖他眨了眨眼睛。
箫劍生離開了這裏,然後沒有走出多遠便看到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阿郎,阿郎面紅耳赤的攔住了他的去路,焦急說道:“慕教習說你馬上就要離開盤龍鎮。”
箫劍生點了點頭,說道:“走前還的辦一件事,這件事辦好了,可以替你爹爹報仇。”
阿郎喘着氣說道:“江小白很厲害,阿郎不想要什麽報仇,阿郎隻想小先生能平安的活着。”
阿郎的眼淚流了出來,使勁的擦了幾下都沒有擦幹。
箫劍生摸了摸那顆抽泣而動的小腦袋,笑道:“我答應你會好好的活着行不行?”
阿郎這才停止抽泣。
箫劍生感歎了一句,孩子的世界原來這麽簡單,就在箫劍生準備和阿郎告别的時候,不料阿郎忽然抱住他的腿,用祈求的口吻說道:“阿郎要拜小先生爲師,小先生就收了阿郎吧,阿郎一定會勤懇的修行的,将來不會讓先生失望。”
箫劍生忽然不知說什麽好了,他搖頭道:“不成,我居無定所,也有些自顧不暇……”
阿郎忽然委屈道:“小先生是嫌棄阿郎腿腳不好,将來難成大器是嗎?”
這一刻,箫劍生忽然五味雜陳,沒敢和那雙充滿童真的眼睛對視,他依稀記得走的時候,說了一句現在不可以,但将來應該行。
箫劍生離開了學堂,随意的在盤龍鎮溜達,中午時分,去了那家江小白曾經請客的酒莊,點了和當日一樣的菜和酒,一直喝到微醉這才離開。
這一天,箫劍生轉了很多地方,平時那些沒有時間去的地方都轉了一遍,夜晚來臨之後,他去了那處墳地。
這裏大部分都是一些貧苦人家的墳堆,沒有像樣的墓碑,随随便便幾捧土便埋葬了一個死去的人,看起來很是寒酸,這讓他想起爺爺和妹妹的墳堆,在那個新墳之前箫劍生停了下來,墓碑上刻着鄭國張的名字。
箫劍生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香火,在鄭國張的墳頭插了三炷香,然後躬身拜了幾拜,活着的時候他沒有和老人說過幾句話,死了之後便無法再說了,他忽然想起欠的房錢還沒有還上,心裏略有些内疚。
就在他懷着一種負罪感的心情轉身離開之時,忽然身後想起了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你應該和他們不一樣,你的前途比他們遠大,應該有不一樣的選擇才對。”
箫劍生猛然看向墳地遠處的密林,月光照不到的樹影之下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人影,江小白。
江小白慢悠悠的繞着那些墳堆朝着箫劍生走了過來,箫劍生定了定神,聲音低沉道:“江鎮長不是出遠門了嗎?”
江小白冷笑道:“留着你們鬧騰,我不放心,便提前回來了。”
看着江小白越走越近的身影,箫劍生悄無聲息的動用念力,凝出一柄長劍,然而那劍剛剛成型,轉瞬之間便又蹦碎了。
他賴以禦敵的念師身份,在江小白面前竟然蒼白乏力,這一幕令得箫劍生震驚異常,而這個時候,江小白忽然攤開了手掌,他的手心之上一團攝人心魄的黑氣正如雲似霧般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