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貞子笑道:“我也怕,尤其是怕人身上流下的血。”
趙淩雪沒有接話,将目光投向遠處。
獸鬥場已經落座了很多人,這些人顯得很亢奮,大聲的喧嘩,肆無忌憚的叫嚷,臉色潮紅如鬥雞,鮮有臉色平靜者,像他們四人已經是很難得的安靜了。
或許是沒有共同的話題,接下來,四人再沒有說話。
看的出來,箫劍生今日的興趣不高,而且因爲昨晚一事,心情很沉重,他的眼睛多數情況下沒有落在趙淩雪身上,而在随意的遊走,偶爾他會看向對面幾張趾高氣揚的臉,偶爾會看着鐵籠發呆。
他此時正在細思,像這種的鐵籠還有很多。
最可怕的是那些無形的鐵籠,不光能控住人的肉*體,還能束縛人的靈魂。
貌似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鐵籠之中。
江湖是鐵籠,讓他筋疲力盡的奔走不停。
感情是鐵籠,讓他欲罷不能,愛之深責之也切,昨晚他體驗最深。
這方天地何嘗不是一個鐵籠,困住了芸芸衆生。
就在箫劍生看向斜上第六層幾個剛剛落座的人時,未央貞子說道:“那個蓄胡子的是江川哥哥江左,實力強勁,剛剛被他弟弟引薦過來不久,曾經也是不俗的修行者。”
箫劍生略有所思的點了點,突然問道:“你猜他會不會過來找我的麻煩。”
未央貞子說道:“他們手中有你的畫像,肯定會的,但不會直接找,畢竟江左在桑幫算是個人物,起碼面子上的能過得去。”
箫劍生詢問道:“這話如何理解?”
未央貞子嬌笑一聲,沒有說話。
趙淩雪說道:“他應該會安排人和你在籠中決鬥。”
箫劍生搖頭道:“但我不喜歡那個地方,血腥味太重,烏煙瘴氣厲害。”
趙淩雪含情脈脈的看着箫劍生,小聲道:“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
她仿佛在說,隻要你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喜歡。
箫劍生眼神炙熱的回了趙淩雪一眼。
就在這時,江左遠遠的瞥了眼箫劍生幾人,随後和四周幾人耳語起來,很快便有人起身離去。
在喧鬧聲中,下首傳來鐵門開啓的聲音,引得人們紛紛向下張望,未央貞子也蹭起了熱鬧,将頭探出石頭的精鐵護欄,恰好将沉甸甸的胸脯擱在護欄之上,登時就引來不少好奇的眼光。
對此,未央貞子視而不見,她早已習慣了别人審視的目光,她享受這種赤裸裸的占有目光,然而,在享受的同時,心裏又有幾分傷感,不管她如何做,但他始終看她的目光不帶感情色彩,盡管昨晚,她在他面前已經一絲不挂,但她在他的目光之中,感受不到絲毫的熱度。
未央貞子曾徹夜想過這個問題,最終的結果就是,他用情很深,兩情相悅,不容外人侵入。
但他越是這般,她越想在他心裏留有一席之地。
下方傳來鐵鏈顫抖的嗡嗡聲,打斷了未央貞子的思緒。
未央貞子興奮道:“開始了,劍哥你要不要……”
不知何時,箫劍生已經閉上了眼睛,這令得未央貞子很尴尬,她狠狠的瞪了遠處那人一眼,她忽然感覺那人的目光令她作嘔。
趙淩雪将椅子拉倒箫劍生身邊,雙目柔情似水的看着箫劍生。
然後,趙淩雪小心翼翼的攤開手掌,看了眼昨晚留下的傷口。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也不說清,唯獨讓她記得他很生氣,他生氣的樣子令她膽寒。
箫劍生忽然抓住了趙淩雪的手,聲音極低的說道:“這裏有個七境高手,我猜未央貞子希望他死。”
趙淩雪擔心道:“要不咱們回去吧,昨夜你沒有休息好,何況這裏又是人家的地盤。”
箫劍生拍了拍趙淩雪的手背,說道:“硬着頭皮也的坐下來。”
趙淩雪點了點頭,她知道他是爲了兄弟,便再沒多言。
此時看台之下,隻見兩個赤裸着上身的壯漢走出了鐵門,其中一人随手從旁邊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支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短槍,翻身進入鐵鏈囚籠之中,然後沖着對面之人豎了根手指,譏笑道:“今天大爺要喝你的血。”
那人冷笑說道:“誰喝誰的還不一定。”
随即,那人回首拎起一對圓咕隆咚的大鐵錘,貓腰鑽入鐵籠之内。
高台之上,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尖叫聲。
鐵籠之内,兩人再沒言語交鋒,頃刻間沖向對方。
很快,箫劍生被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吵的睜開了眼睛,他看着未央貞子的挺翹的臀部問道:“貞子小姐,這裏可有什麽規矩?”
未央貞子轉身笑道:“規矩很多,比如赢者可以獲得人身自由,但從沒有人真正自由過,不是被殺死,便是被折磨死,他們隻是别人眼中掙錢洩憤的工具,死活都沒人會在意,再比如,這裏可以解決很多江湖恩怨。”
未央貞子指了指桌上那支劍形的竹簽,說道:“你看誰不順眼,别可将它抛給誰,生死有命。”
箫劍生笑道:“若是有人向我飛來竹簽,我用它剔牙呢?”
未央貞子面帶譏諷說道:“在東杲幾乎沒有人會這麽做,會被不齒的。”
箫劍生呵呵笑道:“命始終比狗屁的面子重要,貞子小姐應該也是這般想的吧?”
未央貞子冷笑了一聲,還真被那家夥說中了。
此時,剛才那場戰鬥已經結束,一人被短槍貫穿了腿部,另一人被鐵錘砸裂了腦袋,而那人真的像剛才說的,趴在那顆血糊糊的腦袋上吸了幾口。
未央貞子皺了皺彎彎的細眉,說道:“如果你足夠的強,你便是規矩,規矩便是你,你也可以喝他人的血,哪怕吃他人的肉。”
箫劍生用怪異的眼光看了未央貞子一眼,笑了笑,似乎好像沒什麽好說了,繼續閉上眼睛。
未央貞子狠狠的瞪了眼箫劍生,繼續觀戰。
趙淩雪則是安靜的守在箫劍生身旁,輕輕的揉着他的手心。
不知過多久,也不知道下方戰鬥到了什麽狀态,未央貞子忽然說道:“女人瘋起來不比男人差,你要不要看一眼。”
箫劍生感覺精神已經飽滿,再沒必要暗暗的吐納,便起身牽着趙淩雪向石欄出處走去,他剛看了一眼就大呼上當,趕緊捂住了趙淩雪的眼睛。
未央貞子幸災樂禍說道:“怎麽樣,大不大?”
箫劍生鄙夷的掃了未央貞子一眼道:“和你比差遠了。”
誰料未央貞子滿意的笑了幾聲,說道:“你又沒有把持過我的,如何知曉的這般清楚。”
“那我的和她的誰的大?”
未央貞子指了指趙淩雪。
箫劍生一聲語塞,重新回到了座位處。
趙淩雪則是臉色羞紅的将頭埋在了箫劍生懷裏。
不知出于什麽想法,好奇還是被剛才未央貞子那句話刺激了一下,趙淩雪悄聲說道:“我想看,你陪我不?”
箫劍生點了點,再次和趙淩雪走到石欄出,俯身下望。
中間鐵籠之中,兩個渾身紋滿刺青的赤裸妙齡女子,各據一個角落,正兇神惡煞的互瞪着對方,其中一女子長的個矮瓷實,肌膚黝黑,手裏抓着一柄牛耳刀,另一女子身體修長,面相也屬于中上等,膚色也白淨,胸前除了紋有一堆龍鳳之外,便是數也數不清的疤痕,本來肌膚還是不錯,隻是看着那疤痕就讓人渾身不自在。
在這個場合,但凡女角鬥士出場,賭注自然也别樣,就比如這場,賭注非金非銀也非玉,而是輸者當衆被剝皮抽筋,這種賭注令得在場看客努力的睜大了眼睛,但看客中不乏老人和孩童,這些人則早早的閉上了眼睛,甚至堵上了耳朵。
這場賭局還沒有開始之前,箫劍生感覺一直有人盯着他看,直到賭局開始,那雙眼睛才轉移了視線。
賭局開始了不大一會,鐵籠之中兩女子俱是身上血流如注,場面非常慘烈,箫劍生悄悄的帶着趙淩雪離開了石欄,趙淩雪明顯有些适應不了這種氛圍,不知爲誰面帶擔憂之色。
既然不去看,自然也不會關心賭局的勝負。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下方再沒了動靜。
箫劍生其實想走,他對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遊戲一點也不感興趣,但他按照之前的約定,需要等那個傳信人的出現,所以,閑暇之餘,箫劍生真就抓起那隻竹簽剔起了牙,其實他牙縫之中并無異物,隻是剔給有心之人看而已。
時間就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而過,這期間,箫劍生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等,安靜的閉着眼,感受來自那位七境的挑釁目光,不知第幾局的時候,有人匆匆忙忙從他們面前而過,人走之後,桌面上多了一支竹簽,竹簽之上用硬物刻着一個人的名字,柳生靜雲。
未央貞子将竹簽讓箫劍生看了一眼,随即用手抹平了上面的字迹,然後朝着箫劍生使了個眼色小聲道:“七境高手,桑幫二把手,你如若能成功将其擊殺,當屬扶龍幫首功一件。”
首功不首功,對箫劍生沒有任何意義,他也沒和扶龍幫打交道的想法,隻是考慮到韓姜的以後,這才沒有推辭,箫劍生平靜說道:“盡力而爲。”
未央貞子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和他們對面的石溝内走來兩人,其中一男子高大威猛,足足比其他人高出半顆頭,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腰間别着一個劍匣,誰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有多少隻劍。
那人身邊跟着一位楚楚動人的女子,女子年齡不大,亭亭玉立的跟在那人身側,連頭都不曾擡起,雖看不出長相如何,但輪廓很美,身段很柔,膚色很幹淨,一身青衣幹淨的一塵不染,仿佛和這個充滿血腥味的世界極不相符。
箫劍生收回視線,神色凝重的看了未央貞子一眼,小聲道:“扶龍幫這筆買賣隻賺不賠。”
未央貞子笑道:“扶龍幫誠意很足,隻是你不敢笑納而已。”
箫劍生無奈的笑了聲,此時有竹簽正向他飛來。
那竹簽像一艘航行在大海之中的船隻一樣,行走的很慢,在空闊的獸鬥場内由一端飛向另一端,竹簽快飛到箫劍生面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箫劍生歎了一口氣,竹簽接着再飛。
趙淩雪緊張的抓着箫劍生的手,兩人的手都已經滲出了汗。
未央貞子低聲說道:“他便是柳生靜雲,真的很強,你若後悔,現在走還來的及。”
箫劍生搖了搖頭,将柳生靜雲飛來的竹簽接住,插進面前的桌面内。
就在這時,柳生靜雲隔着很遠的距離笑道:“姓箫的,你殺我桑幫兄弟這事總的有個說法,不然我桑幫之後如何立足?”
箫劍生聲音調高道:“他傷我兄弟在前,該死。”
柳生靜雲大笑道:“痛快之極,該死便死了,沒什麽好說的,但這場賭局既然你接了,我不管你與伏龍幫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商定,但你我二人之間一定要有和像樣的賭注。”
箫劍生問道:“什麽賭注?”
柳生靜雲指了指箫劍生旁邊的趙淩雪說道:“就賭她。”
箫劍生果斷搖頭。
但柳生靜雲沒有理睬,将身邊那女子摟了過來,接着說道:“這是我兒女柳生金澤,你赢我死她就歸了,相反你死了,你身邊那位自然歸我所有。”
還沒等箫劍生拒絕,柳生金澤突然擡起頭,惡狠狠的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