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劍生在靜默中跻身念師五品境,對于巫山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壞消息,如果說等級差不多的情況下什麽能克制巫師,唯有念師,這種說法是有淵源的。
在箫劍生四品的時候,巫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抖威風,掠走他的女人,但五品就另當别論了。
曾經有人簡單歸納過,人有善惡之分,自然會有善念和惡念之分,巫法,便源于人的惡念,念術之所以克制巫法,并非念術源于善念,念師中也有大奸大惡之人,同樣可以讓人墜入地獄般的幻覺之中無法自拔,而是念術的本質是清淨,具有奇特的淨化奇效,這在五品之後便能突顯出來。
念術的最上層神通人們稱之爲,一念清淨,可以化萬千惡念于無形,有些類似于佛門神通,都是追求清淨皆修靜默攻擊,當然,手段奇效,付出的也要多。
所以,巫山要與箫劍生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源于他的本能,對危險的一種本能判斷。
就在這時,箫劍生忽然攤開手心,手心之上一朵潔白的蓮花綻放,花瓣之間聖潔的光暈萦繞流轉,看起來人畜無害。
巫山卻是驚愕的繼續後退,與箫劍生保持着足夠的距離。
箫劍生冷笑一聲,說道:“巫山大人,送你一份見面。”
蓮花激射而去,絲絲縷縷的聖潔光暈鋪天蓋地蔓延,和那些銀色細線互相纏繞,展開了不死不休的互相吞噬,忽明忽暗之間,仿佛水火不容。
數息過後,巫山精心構築的巫的世界徹底消失不見。
外界的雪停了,天怒也消失不見。
天要亮了,星光依稀。
巫山鎮定了一下,說道:“即便是五品念師,但某已經分走你一半的氣運,換句話說,你現在隻有半條命,加之現在這種狀态,你與某如何一戰?”
巫山說的沒錯,箫劍生雖然有幸破了五品念師一境,依然無法逃避一身傷痕,隻不過他的傷非流血的傷口,而是被巫山重手段壓制的内傷,盡管他已經悄悄的開始調養身體,但被那股邪惡力量侵蝕過的身體豈能一好了之?
箫劍生冷笑一聲,擡手一招,手間出現一顆晶瑩剔透的蓮子,屈指輕彈,蓮子飛速而去,頃刻間化作一道白芒射向巫山,巫山猛的跺腳,雪地之下突然有劍尖裂地而出,幾十柄漆黑短劍分不同軌迹射向箫劍生和那道光弧,頃刻之後,蓮子化作的白芒被斬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隻有少數如刀鋒一樣斬過了巫山的身體。
而箫劍生的體力遠不如前,靈活度銳減,身體頻頻中招,若非那精純的念力化盾擋下一些殺招,此時已是千瘡百孔,但即便如此,身形再次搖晃起來。
那些黑劍重不在殺伐,而是見血,隻要見血,緊随其後便會有絲絲縷縷的邪惡的東西注入體内,在避開最後一柄黑劍之後,箫劍生身體一個踉跄,大口的噴出幾口黑血,眼前巫山的身影再次虛幻起來。
箫劍生強行運轉離世經,這才堪堪将那些邪惡之物鎮壓下去。
對面巫山風輕雲淡的笑了笑,猛的踏前一步,聚力于手指尖,手掌變抓前探,自指尖激射出五條銀色絲線,分五個不同方向射向箫劍生。
這五條銀線落在箫劍生眼中足有幾百條之多,他猛然揮劍,将精純念力傾注于劍刃之上,傾盡全力的一斬,堪堪斬斷了幾十條銀線,其他的全部縛在他身上。
銀線猛的收緊,箫劍生再度噴血,以劍駐地強行沒有倒下,但已經無法掙紮,三條銀線五花大綁将他捆了個結實。
巫山笑着邊走邊說道:“看來某是擡舉你了,五品念師的念術,你能發揮出來不足一半,今夜如何勝某?”
巫山走到箫劍生近前,猛然擡手點向箫劍生眉心。
就在這時,行宮之内傳來撕破喉嚨的一聲吼:“不要傷他。”
這一聲吼,震的整個行宮都跟着顫抖,震的她滿頭白發如被風蕩起,那雙不甘的眼睛充實着無比的憤怒,那絲悠悠之氣猛然激起,即将刺破自己的心髒。
就在這時,巫山突然轉身看着趙淩雪,聲音玩味說道:“公主殿下,跪下來求某,或許某會大發一次慈悲,留他活命,但僅限于能呼吸而已。”
箫劍生對着趙淩雪搖頭,他的眼中滿是她那頭三千白絲,萬千痛楚無法言語,他忽然冷笑了起來,一聲高過一聲。
就在趙淩雪閉眼深思猶豫期間,巫山冷冷笑了一聲,一指點下。
這個點的動作快過了趙淩雪求死的速度,但卻沒有快過箫劍生的一念之間,就在那根幹瘦的食指離着箫劍生的眉心沒有不足毫厘時,巫山幹瘦的身體猛的飛了出去,當他落地之時,身體俨然已經變成了篩狀,數千條聖潔的白光至他體内溢出,充實他的每一個毛孔。
巫山痛極之餘,剛要張嘴嘶喊,自他嘴裏又激射出數十條光線,緊接着,他的眼鼻耳全部成爲了白光的宣洩出口,在白光的照耀之下,巫山的整張臉白慘如骷髅,凄慘無比。
然而,即便如此,巫山依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冷喝一聲,白芒收斂消失。
巫山再次向箫劍生走來,每挪動一步都要緩口氣。
這一刻,巫山看起來忽然之間蒼老了數十歲,腳步蹒跚,伴着陣陣劇烈的咳血聲,他的一直眼睛已經完全被白光刺瞎,甚至那顆眼球都不知去向,他的臉已經扭曲的難以看出是張人臉來,但他依然在艱難的挪步。
當巫山離箫劍生不足丈許處,慢悠悠的擡手那隻血淋漓的手,自天穹某處招來一柄三尺餘長的黑色長劍,黑劍之上那股巫的邪惡之力盡顯無疑,令人心顫。
這是巫的劍,代表着絕對的權威,被血水浸泡了萬遍,曾斬過佛修,斬過道家真人,斬殺修行者更是不計其數,今日若再沾染一位五品念師的血,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面對巫山手裏一劍,箫劍生緊閉雙眼,誰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趙淩雪也是如此,她咬破了嘴唇,喊破了喉嚨,眼中隻剩下一份決然之意,但依然無法阻止巫山舉劍,當那柄巫的劍劃出黑色弧線足能幹擾到東方升起的億萬道天光時,趙淩雪閉眼,哀歎一聲。
就在她痛下決心的須臾之間,忽聽嘭的一聲,伴随着巫山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睜開眼時,巫山依然舉着劍沒有斬落,後背之上多了一支燃燒的箭支。
箭支之上奇異的火焰沿着巫山的後背蔓延,頃刻間将他變成了一個火人,雖然看起來痛苦無比,但火焰之内,巫山出奇的安靜,沒有掙紮,沒有試着撲滅火焰,而是透過噗噗燃燒的火苗,目光沉重的看着箫劍生。
面對此景,箫劍生不由的感歎,對自己夠狠,也難怪能修行這種邪惡功法,隻是可惜了這份心性。
就在這時,巫山突然對着箫劍生露出一個他無法解讀的笑,随即,巫山張嘴一吸,将熊熊燃燒的火苗全部吸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冷笑一聲,吐了一口炙熱之氣,再度舉劍走向箫劍生。
這一幕,讓箫劍生感慨良多,尤其是看着巫山吞噬火焰一幕,心中思緒萬千。
箫劍生猛吸一口氣,用壓榨的方式,強行凝聚出幾柄念力之劍,斬斷銀線,吃力起身,昏昏沉沉的眸光直視巫山,提劍迎向巫山。
兩人像極兩個笨拙的武夫,以最直接的方式舉劍劈向對方,但都接近了油幹燈枯,所以兩柄劍落下的速度都很慢,但依然撞擊在了一起,沒有尖銳的撞擊聲,更沒有火花四射,兩劍的劍刃緊緊的貼着一處,很久了沒有分開,仿佛是熱吻中的一對情侶,久久在深吻。
約莫半柱香時間後,兩人才轟然向後倒地。
被巫山強行吞入身體内的火焰,可能沒有完全吸收掉,在他倒地的一瞬間,火苗從内部開始燃起,須臾之間傳遍全身,跳動的火苗燒出了刺鼻的氣味,燒出噼啪的聲音。
箫劍生緩緩的睜開眼,借着巫山身上的火光靜靜的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他在想很多問題,奈何無力爬起來。
戰鬥的餘波消失,周圍滿目狼藉,雪地上的裂縫再無法合攏,縱橫的劍氣斬出的各種形狀的傷疤曆曆在目,直到這時,巫山留下的那些殘兵敗将才回過了神,遠遠的望着那具黑骨,猶豫不前了好一會,似乎認定箫劍生在無力起身,這才壯着膽子提着手中的彎刀向他走來。
誰說雪域的男人悍不畏死,隻不過還沒有懼怕到極點,是人總會懼怕死亡,箫劍生也一樣,直到現在都在怕,他依然躺着沒動,他在想今日之後,這片雪域或許很長時間會處于馬革裹屍的血戰狀态,這個殘局就讓神箭羽收拾吧,雪域如此廣闊,夠他忙活的了。
他還在想她的白發,日後如何在鏡中相見,似乎是個很纏人的問題,箫劍生想了很長時間才想到答案。
就在這時,箫劍生忽然轉過頭,向那些合圍上來的巫山手下壞笑了起來,頃刻間,那些人作鳥散狀逃也似的不知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