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營地内部,除了随處可見的冰雕、冰湖和一些用冰塊搭建的特色建築,再感覺不到極北之地的影子,流水潺潺,鳥鳴陣陣随處可見,你想象不到外面是一片廣袤的冰雪世界。
整個神箭部落規模堪比筠天城,遠不像站在遠處看到的那樣蕭瑟,
之前神箭羽沒有說過,所以箫劍生覺得新奇,想不虛此行的多走走看看。
此刻,倆人肩并肩,便随意的漫步在一片十幾畝大小的冰湖之上,冰湖很有看點,冰面晶瑩剔透,下面流水潺潺,隐約能看到魚遊草動,嬉戲追逐,按照神箭羽的說法,其實冰下并不冷,而且水溫溫熱,是處泉水湧動的溫泉,這也是爲何将部落建在此處的一個重要原因。
擇水而居,潤澤後人。
礙于神箭羽的面子,偶爾會有人友好的打個招呼,箫劍生亦是一一回禮。
神箭羽剛才提到,他現在還不足以獨擋一面,所以從神冢回來之後,僅僅接管了一個神機營,還不足萬人,這些日子正在從其他營裏選拔一批善于騎射者充入神箭營,以防雪鷹部落的蠢蠢欲動。
現在雪鷹部落開始俾睨這片冰雪世界,但隻是心動了,因爲各方面的缺少,還無法真正行動起來,正處于大肆掠奪的時候,也是最兇殘的時候,比如箫劍生剛剛離開的那片氈房區,僅僅是個不起眼的小動作而已。
倆人在湖邊一處冰雕涼亭停下,神箭羽說道:“你被逐出無極宮一事,已經傳到了極北之地,這恰恰是胧月的高明之處,一個圈養,一個放養,在我看來放養更适合你。”
神箭羽大有深意的拍了拍箫劍生,笑道:“離開之後,打算去哪,有沒有去處,如果實在沒有,幫我打理神機營,有你在我放心。”
箫劍生皺眉苦思,剛好瞥見神箭羽眼睛裏透着一股狠勁和滿滿的自信。
極北之地很大,但箫劍生認爲還是小了一些,他更喜歡春夏秋冬分明的四季,好像一個人,應該要有喜怒哀樂才顯得真實。況且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更不能停下腳步。
所以,箫劍生的眼神是拒絕留下的,神箭羽能看的出來。
箫劍生笑道:“去個耳不亂,心不煩,無人擾的地方破七境,這也是師傅對我的期待。”
神箭羽略作思量說道:“唯有聖人域适合了,聽聞那裏聖人多如牛毛。”
箫劍生輕輕點了點頭頭。
兩人一路行,一路談,離開了冰湖,去了神箭羽負責的神箭營,見到了很多眼神透亮的雪域漢子,一眼就能看出是把弓射的好手,學有專攻眼神本該如此。
在離開神箭營的路上,神箭羽猶豫了一下說道:“看的出來,她對你依賴的厲害,而且屬于那種心思單純之人,所以很多事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如何做才是對她好,帶出來容易帶回去難,皇權交疊的地方,并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要做好應對各種困難的準備,尤其是你這種身份,搞不好……”
神箭羽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言外之意,算是一種提醒,沒有足夠的實力,可以選擇放下。
在這件事上,箫劍生沒有多想,想多了也沒用,憑心行事便可。
她在他心裏的位置舉足輕重,無人可代替,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其實在沒有認識之前,箫劍生就已經決定,哪怕一生隻做好一件事,負盡天下,也終不負她。
箫劍生突然笑道:“人生的魅力或許就在于你在暗處,敵人在明處,東躲西藏過的反而舒坦。”
神箭羽一陣無語後說道:“那你最好藏的妙一點,别提前露出狐狸尾巴,弄巧成拙。”
箫劍生笑了笑,有這麽一個能聽懂大道理的朋友,覺得很值。
在回神箭羽給安排的住處時,箫劍生拉住神箭羽神秘兮兮說道:“有沒有放眼整片雪域的想法?就像當年那位鷹主一樣。”
神箭羽皺皺眉頭在認真思考。
過了好一會才,神箭羽才說道:“沒有不喜歡天空的老鷹,隻不過現在天下局勢難揣測,尤其是雪鷹部落這次動靜挺大,我打算等他們自我消耗的差不多再下手。”
雪域之大,無法想象,沒有足夠的實力想要窺視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不說外界壓力,就是内部消耗都足以土崩瓦解,所以,箫劍生認爲神箭羽這個考慮還是成熟的。
箫劍生忽然四下瞅了瞅,發現沒人才說道:“有位不甘老去的老人,曾經是碧迦國的國師,前幾日有幸見過一次,家徒四壁,但心裏憤憤不平,如果你能說服他出來幫你,活成一隻老鷹應該不難。”
神箭羽吃驚說出一個人名,隋未末。
箫劍生笑着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不知道老人具體叫啥,隻知道他老則老矣依然不服老,而且頗有些手段。
神箭羽笑道:“聽聞老人很倔,前半生毀在了‘良知’二字之上,後半生毀于戰火,世人都以爲是隋未末埋葬了碧迦國,在我看來沒有隋未末的碧迦國,也無法走過百年,畢竟國有國的氣運,人有人的氣數,記得父親曾在手稿中提過,碧迦國的氣運最不濟,滅國也是順應之勢,隻是苦了那些素民百姓。”
箫劍生聽的有點雲裏霧裏。
神箭羽歎息一聲說道:“如果你不說,我還以爲隋未末也死于戰亂之中,如果知道他還活着,恐怕這片雪域又難消停了。不過這事,我的好好商讨個良策,自古良将難求,益丞更難覓”
在一間晶瑩剔透的冰砌屋子台階下,箫劍生低聲說道:“如果這件事能促成,也算完成我的一個心願,也解了未末之愁。”
神箭羽白眼道:“什麽心願?”
箫劍生指了指那間圓球形冰屋的門,伸了個懶腰,笑道:“現在不說。”
神箭羽并沒有追問,看了眼冰屋内緩緩至門縫裏散出的白氣,擠眉弄眼說道:“保重身體,晚上我派人來接你。”
箫劍生忽然有些渾身燥熱的難受。
推開那扇精緻的木門,一陣陣彌漫着清淡香味的水霧撲面而來,箫劍生揮了揮手,趕走彌漫在眼前的水霧,看到一個毫無吃相的人,一手一串冰糖葫蘆,吃的美滋滋的嘎嘣響。
看到箫劍生進來,大瓷碗馬上換了一副表情說道:“公主殿下在沐浴,閑雜人不許闖入。”
箫劍生盯了幾眼那竄糖葫蘆,看着大瓷碗臉上粘着的幾粒鮮紅糖渣子,笑着道:“好吃嗎?”
大瓷碗馬上笑道:“又酸又甜,很是開胃,剛才神箭甯送來的。”
箫劍生往旁邊冰雕茶案上瞄了一眼,上面隻剩下一個空空的果盤,然後說道:“雪域雖然不盛産各種果食,不過因爲氣溫的關系,但凡運來的果食保存的都極其鮮美,南國的芒果和桑葚,通靈之地的葡萄,大良國的荔枝,在這裏見到不足爲奇。”
大瓷碗本來打算将最後一顆糖葫蘆咬下去的,結果忽然停下了嘴,親切笑道:“你和神箭甯她哥哥……很熟嗎?”
箫劍生透過水霧看了眼裏面,雖然水霧的遮擋什麽都看不到,但他還是能想象到一些畫面,幾息後,箫劍生說道:“熟不熟沒關系,隻要有我在,你便可以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該吃吃,該喝喝,倒頭可以安心睡。”
大瓷碗雖然有些不信,但還是擋不住那些果食的誘惑。
伏在箫劍生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公主說她傷口有些癢,又不好意思問醫,所以才先決定泡個浴試試。”
箫劍生知道這是傷口愈合的症狀,不日後便會痊愈,無需問醫。
就在這時,水霧彌漫之中,傳來陣陣水花潑灑的聲音,一個很輕柔的聲音仿佛遙遠之地傳來,“我想知道如今的碧迦國是個什麽樣子,和我想象之中有沒有差距,你能不能講給我聽?”
就在箫劍生細思的時候,大瓷碗恍然大悟說道:“差點忘了,神箭甯讓我過去一趟。”
大瓷碗沖着箫劍生笑了笑,端着那個果盤離開了冰屋。
箫劍生定了定神,用衣袖左右扇着那些水霧,往前挪動了幾步,看到幾張鋪着雪白皮毛的冰床,順着冰床往裏看,一段低矮的冰牆之後,隐約能看到地面之上一個冰雕浴池一角,裏面水色碧綠。
就在這時,一陣輕緩似山泉般清澈的水聲傳來,一隻光潔的腳探出了水面,箫劍生忽然停了下來,摸了一把,額頭上竟然出汗了。
那隻光潔的小腳輕柔彎曲,勾住浴盆的邊沿,晶瑩的水花自腳趾指尖滾落。
箫劍生忽然想起了神箭羽的話,再沒敢往裏看。
趙淩雪低聲說道:“神箭甯專門命人在水裏融了一些舒筋活血的藥粉,你要不要試試?”
要還是不要,恍恍惚惚的似乎很難抉擇。
但幾息後,箫劍生還是向浴池走了過去。
很快,矮冰牆之後的水聲更大了些。
說話聲反而小了很多。
浴池很大,水溫剛剛好,碧綠的水在浴池内輕柔激蕩,回旋打轉,水花漣漪,令人目眩,箫劍生閉着眼睛繞道趙淩雪背後,然後搓熱手掌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