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的虎頭虎腦小男孩毫無俱意,身在空中雙手亂抓,雙腳亂踢,陳剛也是苦不堪言,今日大瓷碗醒過來了,他心情别樣的好,權當陪着小男孩嬉笑了。
很快,小男孩累的筋疲力盡,被陳剛放在了地上。
小男孩翻白眼看着陳剛,一手抱着酒葫蘆,一手叉腰,說道:“喂,大胡子,叫你們能管事的出來,小爺有事要說。”
一句話引得一衆侍衛哈哈大笑起來。
陳剛笑夠之後,蹲下身子說道:“我便是管事的,小家夥有事就說,沒事趕緊滾蛋。”
小男孩擠弄着鼻子哼了一聲,道:“一點也不像,你頂多就是個跑腿的,那個很漂亮的姐姐才是,你這麽大人休要戲耍于我,若我離開,你們裏面那位主的傷勢恐怕好起來就有些困難喽。”
小男孩作勢要走,陳剛眼睛轱辘一轉,扯着小男孩的衣領扯了回來。
陳剛橫眉立目問道:“小小年齡不學好,偏要學人趾高氣揚的說話,說說你叫什麽名字,不然……”
噌一聲,陳剛将佩劍拔出幾分,兇巴巴望着小男孩皺皺巴巴的褲子滿是尿迹的地方,小男孩往後縮了縮屁股,不屑道:“一把破劍而已有什麽了不起,師傅說了等木魚長大也會有,而且比你這個重十倍,長十倍不止。”
陳剛呵呵笑道:“小木魚,有意思。”
小男孩馬上補充道:“請叫我袁木魚。”
就在這時,走過來一名身穿便服的侍衛,拍着袁木魚的瘦小瘦小肩膀問道:“袁木魚,說說你師傅的名字,或許我們便讓你見那位漂亮姐姐。”
袁木魚登時睜大眼睛,看着侍衛笑道:“和你們這些人說了也不知道,我師傅可是個高人,穿着一雙鐵鞋。”
侍衛問道:“多高的高人。”
袁木魚指了指遠處的長亭山,說道:“大概比那長亭山還高的高人。”
就在這時,長亭山訪仙台上一個靠在仙柳上打盹的老人眯開眼睛看了一眼客棧門前的人群,聽到自己新收的徒弟還算沒給他丢人,顯得很滿意,笑了笑,繼續睡覺。
嘎吱一聲,客棧緊閉的門開了。
趙淩雪透過門縫謹慎的看了一眼門外,發現幾個侍衛正在逗弄一個剛五六歲的小男孩,這才放心下來,再細瞅那小男孩好像在哪裏見過,然後忽然想起小男孩抱着水葫蘆救火一幕,頓生好感。
趙淩雪沖袁木魚招手。
袁木魚朝着陳剛做了個鬼臉,飛奔了過去。
趙淩雪簡單的問清緣由,這才接過那隻酒葫蘆,然後摸出一大塊銀子,袁木魚一本正經道:“師傅說了,這酒有價無市。”
趙淩雪被逗樂了,随又從客棧端出一盤香噴噴的桂花糕,袁木魚吞了幾口口水,在比手還髒的衣服上蹭了蹭手,望着趙淩雪吞吞吐吐道:“漂亮姐姐,這個木魚可以全部拿走嗎?”
趙淩雪笑着點了點頭。
送走袁木魚,趙淩雪叮囑陳剛幾人嚴加盯防,然後快速的關好門返回客棧。
穿過那條悠長的走廊時,趙淩雪臉色開始陰郁起來,走廊盡頭,趙淩雪輕手輕腳的推開那扇朱紅色的門,被一股濃濃的藥味嗆的直掩鼻子。
趙淩雪簡簡單單在還算寬敞精緻的房間裏掃了一圈,然後将酒葫蘆挨着床頭下的水盆放好,繼續端起床頭上的那個散發着腥味的藥膏盒子一點點在那具千瘡百孔的身體上塗抹,爲了讓藥力發揮最大的效應,塗抹完之後,她還的将那些藥膏輕輕揉上好一陣,這樣藥膏才能全部滲入身體裏面。
這已經是三天時間了,大瓷碗早已醒了過來,但箫劍生還在昏昏欲睡,除了有口氣在,基本和個死人差不多。
這樣的日子很是乏味,尤其是面對着箫劍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不放心那些侍衛進來,越發顯得度日如年,趙淩雪從來沒敢想過,竟然是這般和箫劍生再次相見,平時衣食無憂的她反過來還要侍候一個父皇眼中的仇人。
趙淩雪捋了捋垂下來的發絲,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上快要滑下來的汗珠,盡量說服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而更多的時候,她是目不轉睛的盯着箫劍生胸前的那道如花一樣綻開的劍傷看不停。
趙淩雪柔軟的食指輕輕滑過那處傷疤,有些感傷,花開終會落,但她不知道這朵花爲何不落,是他故意的嗎?
趙淩雪以指作劍,在傷疤上空比劃了一陣,心情似乎好了些。
幾日之後,大瓷碗一路扶着牆,摸到了趙淩雪所在的房間,剛想和趙淩雪解釋些事情,就被趙淩雪捂上了嘴。
大瓷碗慢悠悠度到床邊,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箫劍生,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歎了口道:“還真被公主您猜對了,不過,碗兒想知道等箫劍生醒了之後,公主你打算怎麽辦?”
趙淩雪猶豫了下冷道道:“自然是殺了他。”
大瓷碗一萬個不信,掩嘴笑道:“公主您下得去手嗎?您看他易容後普普通通,還顯的有些老态,但恢複了容貌之後,完完全全就是一個俊俏哥哥,何況公主如果真殺了他,豈不是這幾日沒日沒夜的白勞心了嗎?”
趙淩雪瞪了眼大瓷碗,登時就下了逐客令。
兩日之後,箫劍生轉醒,雖然不是生龍活虎,但也能自己慢悠悠的行走,恰好客房内空無一人,箫劍生便裹着香軟的被子挪下床榻,在客房内翻找可以充饑的東西,結果翻來覆去隻在一面牆上看到了一個酒葫蘆。
箫劍生剛要打開蓋子往肚子裏灌,門開了。
趙淩雪先是一喜,随即忽然冷起了臉,冷冷的看着箫劍生,隻說了三個字,你好了。
箫劍生點了點頭,趕緊在回到床榻上,剛要喝口酒壓壓驚,就被上前一步的趙淩雪奪走了酒葫蘆,趙淩雪冷道:“饞也的忍着,等徹底好了之後再喝。”
趙淩雪走後,客房再次清冷起來。
霜殺百草,随着了無生機開始,天地之間隐隐傳來一陣肅殺之意,尤其是修行之人對這種變化最是感悟的清楚,這一日清晨時分,客棧門外傳來了陣陣不和諧的聲音。
箫劍生似乎是想出去随便走走看看,順便透透氣,緩解一下連日來被逼卧床僵硬了的筋骨,其實他早已恢複的七七八八了,隻是趙淩雪不準他出面,今日趁着趙淩雪和大瓷碗外出,箫劍生便偷偷的溜了出去,結果剛跨過門檻,就被幾柄刀圍了起來。
箫劍生的郁悶心情不僅沒能排解成,反而越發的郁悶了。
其中一個不拘言笑的侍衛用刀指着箫劍生說道:“公主有令,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跨出大門一步,尤其你箫劍生。”
箫劍生耐着性子解釋道:“幾個軍爺,咱也不往長亭山的方向走,就在附近轉悠轉悠,估計等公主回來時,已經轉悠完了,應該不會礙你們當差。”
就在這時,一名沒頭沒腦的侍衛冷笑道:“箫劍生,勸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陳哥說了,明日便将你押解回中京城,若你跑了,我們哥幾個都的跟着掉腦袋,你用屁股想想,這道門如何邁的過去?”
箫劍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徑直往前走去,那幾柄刀也尋着機會往箫劍生脖子上架去,就在這時,趙淩雪随着大瓷碗和陳剛穿過了一條短巷後走了過來。
陳剛一聲怒喝,幾步便跨了過來,劍指箫劍生冷笑道:“舒坦的日總會有頭,是時候随本侍衛長回去交代一下罪行了,除非你想畏罪潛逃,如此的話問問陳某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大瓷碗最先反應過來,求助的扯着趙淩雪的袖子說道:“公主真是這麽決定的?如此一來……”
大瓷碗急的直朝陳剛使眼色,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和他動手,那是白白送死,但陳剛似乎是個認死理的主,偏偏不予理睬大瓷碗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箫劍生,嘲諷道:“這幾日公主念你救駕有功,便容你多活了些天,既然傷情痊愈,你總的給公主一個說法才是。”
就在這時,趙淩雪分開人群,似乎是購物歸來,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用肩膀碰開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始終都沒有回頭。
見公主面色陰沉,衆人自然不敢在造次,隻好乖乖的散了,箫劍生也沒有心情在轉悠,回到自己那間客房後,關緊房門細細的琢磨着陳剛所說的那些話。
雖然有些可笑,但他卻笑不出聲來。
快中午時分,趙淩雪身着一身粉衣,外面披着一件禦寒的刺繡棉服推門而入,趙淩雪一個人過來,快速的掩好門,就站在門前說道:“說說看,你爲何要三番兩次的救本公主,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企圖,你是想借着救本公主一事,以功抵罪化解?”
箫劍生以爲趙淩雪會問些今日那些瑣事的相關問題,結果趙淩雪話一出口,箫劍生就感覺有些難以啓齒。
箫劍生自然不能将苦行僧那番原話托出,更不能将他在前面神冢時那番奇妙遭遇告知,說了估計趙淩雪也不會相信,箫劍生低着頭苦思良久,這才說道:“天底下到處是關于你的傳聞,如何的美豔動人,如何的傾國傾城,既然如此,總不能讓你死在那些惡人手裏,豈不可惜?”
趙淩雪顯然不信,快步走向箫劍生。
就在箫劍生不知所以的時候,趙淩雪突然至身後拔出一柄短劍,直接刺向箫劍生胸口,箫劍生全程都沒做反抗,既是劍尖刺入肌膚之下有血流出,箫劍生全程都保持絕對的放松,那雙明亮的目光緊盯趙淩雪的雙目。
這一刻,趙淩雪腦海裏風起雲湧一般,諸多事都湧了過來。
趙淩雪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思如那飽滿的胸脯一樣起伏不停。
被他緊緊摟在懷裏的時候,她來不及去想以後之事。
救他之時,她時時刻刻都在驅散那些血淋漓的念頭。
但他好了,有些事總要面對,恩情是恩情,過節是過節,不可混爲一處論,彼此立場不同,自然想法和出發點也不盡一樣。
但趙淩雪想不通,爲何當時可以一起面對死,卻不能一起生?
她的心結遇到了箫劍生,還沒有解開,反而系的越發的牢固了。
趙淩雪沒敢睜眼,當感覺到箫劍生溫熱的血順着短劍流淌在手上的時候,她的手忽然抖了起來,再無法攥緊劍柄,不知何時,趙淩雪松開了劍柄,任憑短劍嘡啷一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