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通知誰都沒用,觀主來了又能如何?”
“那該如何是好?”
“等吧,等兩位前輩分出勝負,或者累了……”
“……”
天阙樓鋪設精美,兩側還擺放了幾十個鮮豔花籃的高台之上,已經慌作了一團,一雙雙眼睛有氣無力的望着天空,這便是養虎爲患吧。
盡管人多,而且都是朝天山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卻都是一臉的沮喪,他們此刻除了仰望與歎息,沒人敢站起來說句硬話,哪怕腰杆直直的說聲,兩位前輩,實在想打,能不能換的地方。
哪怕連這樣一句溫馨又不得罪人的話都不敢說。
反倒高台之下的那些人,除了有些激動,臉色還算平靜,這種老怪物打架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就過了。
當然,也有人落井下石的笑的很惬意,就比如剛才那位柱棍老者。
“朝天山可真是卧虎藏龍之地啊,但是老夫可聽說,養雞的人被雞啄瞎眼的事常有。”
高台之上幾人沒有心情與柱棍老者計較,隻有柳慕白斜了他一眼,笑道:“曹公公見識可真是廣的很,不過小老道善意的提醒你一句,下山的路上風大,小心風吹蛋蛋涼,免得徒增一些蛋蛋的憂傷啊。”
一句風吹蛋蛋涼,引得下首衆人哄堂大笑,甚至那白面書生情不自禁的用袖掩面,險些笑出聲來,曹公公名曹旺,據說前前後後侍候了好幾個皇帝,在宮中的地位極高,早已超越了宦官的職權範圍,對此不少大臣與後宮都是敢怒不敢言,一來礙于曹公公的地位,二來曹公公是位大修行者。
柱棍老人曹旺猛然色變,手中的木棍一頭垂落地面,發出很有節奏的滴答聲。
柳慕白好似沒有看到這一幕,悠然的端起面前茶盞,輕啄幾口,呸了一聲,吐出幾根茶梗,然後淡淡的望向天空。
曹旺冷冷道:“柳慕白小兒,後會有期。”
柳慕白揮了揮寬大的道袍:“慢走,不送。”
世人都說老頑童和小頑童有的一比,剛才那兩位鶴發老人本來聊的好好的,結果說動手就動手,心态無常的很。
兩人剛一離開地面便開始了拳腳相加,猛的一看和那市井裏的潑皮無賴拳腳功夫沒什麽區别,出拳不花哨,不裹風夾雷,人群看的清清楚楚,童心泯沖着苦行僧眼窩來了一拳,苦行僧飛起一腳結果踢在了石碑上,氣憤不過,将童心泯本來奇缺的頭發薅了一把……
别看是稀松的拳腳,但對于地面上的人來說,簡直比任何的功法秘籍都晦澀難懂,兩人每一次動手,勢必會攪動一些風雲,比如一拳明明正中了眉心,但好似落在幾十裏之外的一塊雪白雲朵之上,令得那雲朵頃刻間被撕扯的絲絲縷縷。
很快,兩道如潑婦揪扯的蒼老身影沒入了雲層之上,這讓很多人無比的懊悔。
白面書生身邊站着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男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白面書生,小聲道:“兄台,可看出什麽道道?”
白面書生不鹹不淡的瞅了一眼隔壁男子,搖了搖頭。
男子像似忽然發現了什麽,近近的盯着白面書生看的沒完沒了,嘴裏還啧啧道:“兄台若是女兒身,定然是禍國殃民那種。”
白面書生别扭的笑了笑,趕緊拉着旁邊自顧自吃的沒人相的下人換了個地方。
白面書生似乎很受人青睐,不管站在上面位置,都會被一群男子搭讪,書生隻好頻繁的挪動地方。
人群還沒舍得散去,遙遙盯着極遠之地翻動的雲端,那裏的雲朵時而被拉扯成絲狀,時而被揉成球狀,時而迸發出的耀眼刺目璀璨光芒。
“朝天山什麽時候藏着一位世外高人,從未聽觀主提及過。”
高台之上,一位來自極北之地的山主感慨的望着旁邊席位上的一位劉姓真人。
劉真人苦笑不已:“并非我朝天山願意藏着,實則是那童老路過此地後便不願意離開了,童老誇我朝天山山好水好人傑地靈,其實,我們也曾多次派人與童老商談,希望他老人家換個地方清修,畢竟那鑿石頭的聲音很是刺耳的,隻是那老人家無理的很。”
話雖如此說,但那劉真人話語之間透着一股豪氣,有此一人住在朝天山,那便是朝天山的定海神針,是可遇不可求之事,真能羨煞旁人。
極北之地的山主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聲,心道你們他娘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就在這位山主懷着濃濃的興趣,想從劉真人嘴裏多打聽一些的時候,天空之上忽然烏雲密布,堪比無月的暗夜,猶如傳說中的世界末日一般,令人心裏陰森森的。整座朝天山還沒來得及亮起燭火,隻見暗黑之中兩道流星一樣的光影至天的一側滑行至另一側,期間兩道光影偶有交集,瞬間爆發出一團耀眼的光芒,簡直刺瞎地面之上人的眼睛。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天色才湛藍起來,漫天雲層消散,兩道人影終于顯形,兩道蒼老的身影相距百丈各守一方,互相嘲笑着對方。
忽暗又忽明,衆人剛剛回過神來,朝天山腳下的那條河猛然傳來一陣拍擊聲,眨眼間,一條白練沖天而去,似那最善舞的女子揮動的長袖一般,向着童心泯席卷而去,童心泯不躲也不閃,隻待白練襲來這才身形悠然晃動,雙腳踏在白練之上滑行而動,仿佛就是在遊玩一般。
正當童心泯有些得意之時,苦行僧猛然化作一道黑影直接撞了過去,随着童心泯慘叫一聲,兩道人影至千丈高空墜入幾裏之外的一條山谷之内,先是整座朝天山爲之一震,緊接着無數的樹木同時斷裂的聲音在山間回蕩不休。
似乎過了很久了,山谷中還沒有動靜,就在衆人以爲兩人分出了勝負的時候,突然之間,再次地動山搖,遠遠的就能看見山林之中成片的樹林還沒來得及搖晃便斷裂無數,兩個鶴發身影互相糾纏在一起,肆意的沖撞,眨眼之間便沖向天阙樓不遠處。
“童老怪,你耍賴了,說好了赤手空拳的。”
“你的手段也不光彩啊,總往褲裆裏招呼,那裏礙你什麽事?”
“說好了打架不打臉的,你這老家夥是不是故意爲之。”
“你剛才還戳我眼睛了,怎麽說?”
随着兩人臨近,天阙樓大門前的那片竹林忽然爆發出了炒豆子的動靜,眨眼睛,那片翠綠的竹林好似被豬拱了一般,滿目瘡痍。
就在這時,高台之上幾位大人物簡單的商議了一番,由劉真人出面喊話,以最快的速度驅散了會場,盡管有不少人更願意留在山頂之上觀看這場打架,但奈何誰也說不準,這般貿然打下去會不會被傷及無辜,畢竟兩個老家夥動一動手,波及的可是幾十裏,甚至百裏的範圍。
據說,這場架打了三天三夜,戰場橫跨了幾千裏,從朝天山挪至金國的腹地,之後又轉戰到金國與奉天王朝的邊境,至于誰勝誰負,沒人能說的清。
朝天山,深谷某處。
書生故意用鍋底黑在臉上塗了一把,此刻正頭壓的很低,無奈的看着竈坑裏的柴火,聽着那熟悉的木柴燒裂爆出的噼啪聲,離他不遠處,一張石刻的黑石茶桌上,兩個老人一言不發,每人抱着一個大号的茶壺,自顧自的大口喝茶,喝光了就招呼書生。
書生有些想不通,這兩人剛才進來的時候還有說有笑,剛一坐下就變了臉色,想不通歸想不通,但這個時候書生絕對是不敢觸黴頭的,他本來還想再問一句,兩位前輩你倆打的天昏地暗,到底是誰赢了誰?
不知過了多久,咔嚓一聲,那石刻的茶桌化爲了細碎。
驚吓之餘,書生手裏端着的一鍋熱水險些潑在自己身上,他趕緊拎着黑鍋躲的遠遠的。
童心泯冷笑道:“是不是不服?那便再比劃比劃。”
苦行僧橫眉豎目回道:“比就比,誰慫誰是孫子。”
倆人提着屬于自己的茶壺走上一處高地,然後迅速的解開衣衫,上邊倒水,下邊排水。
很快,倆人有說有笑的回來了,随便找了塊石碑放倒,再拉過來幾個木墩子坐下來繼續喝茶,嬉笑間開始閑談起來,但盡是說些書生聽的半懂不懂的話,什麽大道至簡,風雷碧落天,守天奴的不二人選,一陰一陽本事天下物,亦正亦是邪,貌似書生就完完全全聽懂一句話,三年之内天要變。
就在書生細細的琢磨着剛才那些話的時候,童心泯招呼道:“小子,上茶。”
書生乖乖的走了過去,剛要拎着茶壺去滿水,結果忽然發現那茶壺像長在了那塊石碑上一般,根本提不起來,一時間書生急的滿頭大汗,滾熱的汗水一點一點将他臉上的鍋底黑沖刷了下去,苦行僧不屑的瞥了書生一眼,吧唧了一下嘴,說了句沒出息,再沒言語。
書生不知這話何意,剛要問,就被童心泯攔了下來。
童心泯笑道:“小子,白吃白喝白住了這麽久,那刀數數清了沒有,若是再數不清,那你幹脆就叫白癡好了。”
苦行僧面無表情道:“白癡好,白吃白喝還不辦人事。”
書生頭上好不容易落下去的汗再次密密麻麻滲了出來,他略微的靜了靜心,看着童心泯回道:“四方形石柱一刀,二龍戲珠石柱千萬刀,這個答案可否正确,若是正确,晚輩打算繼續陪着您老人家。”
童心泯先是白了書生一眼,繼而認真的琢磨起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