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野小子,這般粗魯無禮。”
女子話音剛落,猛然揮了下寬大衣袖,一道扇形白光直奔書生而去,書生并未接招,任由白光碾壓過身,白光過後,書生已經在幾丈之外,可惜了書生周圍的那幾顆蒼勁大樹,被連根拔起,節節寸斷。
書生望着雪白裘皮的女子,再打量一下自己的粗布衣衫,自嘲笑了笑,說道:“是有些野,但還不至于無理,更非粗魯,隻不過突然想起一事……”
女子懶得聽書生叨叨,纖手摸向潔白劍柄,就在這時,旁邊的男子握住女子即将拔劍的手,輕笑道:“淺淺師妹息怒,犯不着與這種人一般見識,晦氣。”
女子微微一笑,朝着書生說道:“遇上我師兄這般斯文之人,算你交了好運,不然本姑娘定要你好看。”
書生本想說句,謝姑娘寬宏大量,不料就在這時,遠處的樹林出現了一個白影,白影雖然不大,但仿佛是這荒山野地裏最亮眼的一道風景,白的令人陶醉,比那白雲還白,比那白雪還耀眼,原來是一隻雪白色的狐狸。
白狐一路慢悠悠而來,一邊警覺的看着遠處的書生,一邊用尖尖的鼻端嗅着地面上的雜草落葉,很快,白狐來到年輕男女身邊,很親昵的在兩人身上蹭了蹭,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嘴裏發出脆生生的嗷嗷聲,甚是惹人喜愛。
書生有種莫名的沖動,想過去抱一抱那隻白狐。
隻是他剛有舉動,那女子便狠狠的瞪了一眼書生,意在警告。
書生歉意一笑繼續目不轉睛的看着白狐,白狐睜圓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書生。
一人一獸安靜的對視了幾息,書生情不自禁的蹲下身體,快速的張開雙臂,似要将白狐攬入懷中,白狐擡起頭瞅了一眼年輕男女,嘴裏再出發出一陣清脆的嗷嗷聲。
女子瞪了一眼書生,有些吃驚的看着白狐,細聲細氣說道:“阿狸,你認識此人?”
白狐用頭拱了拱女子纖細的長腿。
女子越發顯得吃驚,蹲下身子摸着白狐的頭,趴在白狐耳邊低聲道:“阿狸,他是個假書生,已經改變了容貌,切記不要輕易的被壞人欺騙了你的善心。”
白狐似乎聽懂了女子的話,但還是固執的向書生跟前挪了幾步,那雙極具靈性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書生,然後緩緩的張開了嘴巴,白狐的嘴裏牙齒已經所剩不多,書生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頭,輕輕的放下了雙臂,眸光有些悲涼。
白狐老了,眼神已經不複當年清澈,身體也不複當年的矯健。
書生起身,他很想問問這對神仙眷侶,清蓮池到底怎麽回事,然而他看着白狐的眼睛,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書生像兒時那般,目光憐愛的看了白狐最後一眼轉身而去。
女子剛要出手阻攔,男子歎了口氣說道:“淺淺師妹可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那件事,那年阿狸年幼不懂事,在大山裏迷了路,當年我去尋到阿狸的時候,阿狸帶着我找到了一戶人家的院子。”
女子用輕嗯一聲,纖柔的手指點了點白狐的鼻子,小聲道:“阿狸,你真認識那個書生,如此的話,姐姐不會爲難他便是,但你要說實話。”
白狐自然不會說話,但它會朝着書生的方向嗷嗷的叫,叫聲之中滿是凄涼。
女子自然也能聽懂白狐的叫聲,它陪伴了她快二十年,如今馬上要老去。
女子聽着白狐嗷嗷的叫聲,忽然心裏酸酸的,“去吧。”
白狐朝着書生的方向撒腿追了過去,然而隻是追了幾十步,便喘着粗氣停下來,開始換小步往前挪,始終無法追上書生,白狐似乎還不想放棄,原地歇了一會,繼續追趕,奈何書生走的急,白狐隻能望着那遠去的背影嗷嗷直吼。
白狐老的已經跑不動了,想還那個人情,已經無能爲力。
書生已經走出很遠,隻是在白狐呼聲的那一刻,他停了一下,很想回頭。
男子收回目光說道:“随他去吧。”
女子說道:“他打擾師傅閉關在前,你還放他離開,師兄真是宅心仁厚。”
男子輕笑道:“那又何方,權當爲了報答他對阿狸當年救助之恩。”
女子輕柔的點了點頭,緩緩的将頭靠在了男子的肩頭之上,那雙空靈的眸子,靜靜的盯着已經走出了很遠的白狐,她想把它找回來,但又于心不忍。
書生知道白狐在追他,但他沒有停步,反而走的更快了,遠離了太平鎮,直接向東而去。
書生一個人行路,手裏端着書本,鬥笠已經挂在了身後,感覺着天大地大,一個人悠悠然樂得個清淨自在。
他這一路都是避着人和村莊、集鎮走,日間趕路,晚間早早歇息,打開竹筒參詳一下那份地圖,修改一下線路,剩下的時間便是借着火光捧讀那本書封泛黃的老書。
老書很薄,雖說是一本類似于槍法的秘籍,但最開始對“槍”這個字眼隻字未提,隻是講了一個過天河的故事。
故事講的是天地初開時期的一個人,這個人生活在一片稠密的森林之中,森林四周環繞着一條銀光閃閃的河,因爲河的阻隔,這個人一直走不出這片密林,被迫在密林之中生活了數十年,以各種獸肉充饑,以河水止渴,夜宿山洞,日行山林繼續尋找出路,但最終也隻能望着銀光閃閃的奔騰大河歎息。
直到某一天,他覓到一片特殊的林地,樹木不但粗壯筆直如線,且堅硬如鐵,韌性也極好,這人索性就取了最好的一顆樹,然後又用石頭磨制了一個尖形的東西,用藤蔓捆綁在那根樹幹之上,沒事的時候便揮舞着這根特殊的木棍消遣時間,恍恍惚惚時間過去了幾百年,這人沒有老死,反而健壯如青年。
他手中的那根木棍已經不再是普通的木棍,隐隐有了光澤,揮動之餘,輕則斷木,重則裂石,又是幾百年之後,這人将自己這一系列的動作刻在了一塊岩石上,日日琢磨,細細改進,直至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動作。
後來,這個人學會了禦槍而行,他過了奔騰不息的大河,感歎之餘便将自己研習而來的那套東西取名過天河。
此人姓董,名叔安,日後成就相當輝煌,他有個不成器的後代,整日以打鐵爲伍,名海川。
書生并不急于看到裏面的内容,一直在細讀這個故事,直到幾天之後,他完全的融入到了董叔安的世界裏,開始拿出背後的長槍,一點點修習董叔安創下的那套槍術,過天河。
槍術共分了十二路,第一路開天河,要點在于腰力過人,下盤極穩當,方能槍指天河,抖動槍杆,舞亂天穹。
而且,書生也不急于學會全部的槍術,幾日的時間,他隻研習了三路,開天河,過天河和天河變。
這日書生翻下一座大山,眼望一馬平川的大地,他看到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大道,大道之上人頭攢動,有騎馬奔騰的,有車辇緩緩而行的,有挑擔步吃力行走的,還有牛馬車嘎吱嘎吱車轱辘滾動而行的,正在朝一個方向行進。
書生戴好鬥笠下了山,和人流伴行了一陣,他聽到幾個牽馬而行的男子,正在談論着一件似乎了不起的事情,八大山人朝天山朝聖會召開在即。
書生并不喜歡那種人山人海的地方,所以決定穿過了人群想繼續向東行走,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在議論一個他熟悉的名字,柳慕白。
“如此聖會,他柳慕白即便冒着被天下人指罵的風險也的趕來,這可是涉及到南北兩派的道教延續一事,若是通靈之地一脈真的取代了正統的道教,那才是真正的要被天下人唾沫。”
“而且我還聽說,是武當山張真人親自下的親帖,想那柳慕白也不敢駁了這份面子。”
“看好戲便是,隻要請了柳慕白,劍山自然會派人來,有老鼠的地方,還怕沒有貓出現?”
書生改變了主意,順着人流向一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