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不大,滿打滿算也就幾十戶人家,房屋沒有倒塌,院牆和木籬笆也不是很殘破,但就是沒有一個人,那些低矮的房子内黑布隆冬一片,不知人去了哪裏。
衆人自然也不會關心這些世俗之事。
幾塊土磚之上,四人各自拿出一些保存的還算味道香甜的幹食,整整齊齊的碼在土磚之上,中間擺放着一大壇沒有任何文字标識的烈酒,一切都齊備了,但遲遲沒有人先動手,一個個看着那些吃食發呆。
場景看着有些寒酸,和那些夜裏無家可歸的叫花子有的一比,唯一不同的是,四人心裏揣着滿滿的期待,皆是道心堅定者,而叫花子過的卻是得過且過的日子。
像似又截然不同。
還是魚萱第一個開口,說了一句很客氣的話,“很幸運能認識三位,也很幸運沒有和那十幾個家夥一路,尤其是那個姓白的少年,很想一劍斬了他。”
提到那個白姓胖子,箫劍生皮笑肉不笑的樂了一聲,或許明天便能再見面,不知道那厮是不是還不長記性。
陸易山适時的打開那壇烈酒,遞了過去。
魚萱沒有推遲,也少了些平日裏女子的矜持,先托起酒壇聞了幾下,這才将那瓷壇放到殷紅的唇邊小口酌了起來,或許是不勝酒力,也或許是被邊上的火光映的緣故,魚萱的臉頰馬上绯紅一片,她将酒壇推至芙瑤跟前,帶着三分醉意笑盈盈打趣道:“芙瑤你可能不知道,箫師弟在我們那方世界可是大紅大紫之人,當然,我說的可不是他長的有多好看,他長的如何,你也看到了,馬馬虎虎吧。”
芙瑤抿了一口酒,白了眼箫劍生笑道:“這個我最有發言權,這家夥最近夜裏老是說夢話,什麽無極宮,泥井口,奕平生,秦墨染……說起來還一套一套的。”
魚萱呵呵一笑,話鋒一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芙瑤,小聲道:“這家夥沒有欺負你吧?我可的提醒你一下……”
兩人當場耳語了起來。
芙瑤适時的用酒壇将臉擋了個嚴實,悠悠的低聲道:“他呀……不敢,沒那個膽。”
兩個女人肆無忌憚的面對着箫劍生說長道短,箫劍生全程都将頭壓的很低,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隻是有些尴尬的摸着那塊黑石棋盤,求助似的瞟一眼陸易山。
陸易山随手接過酒壇,象征性的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酒迹,大口的豪飲了幾下,話到嘴邊,眼神略帶猥瑣的看着箫劍生道:“箫師兄,聽說酒壯英雄膽,你在陸某心中已經夠英雄了,不過還差那麽一點點啊。”
箫劍生接過陸易山遞過來的酒壇,猛灌一口,頓時驅散了夜間的寒氣,沉聲道:“人無完人,這個道理三歲小二都能朗朗上口,你不會不知道吧。”
夜風很濃,四人周圍酒氣更濃,更烈。
魚萱和芙瑤似乎相談甚歡,尤其是在微醉之後,話題越發的活躍起來,已經談到了借兵山,談到了各自爲未來的憧憬,也許是酒後吐真言,也許本來就壓抑着一肚子委屈,芙瑤臉頰紅撲撲的凝神着夜空,聲音中夾雜着絲絲不甘,說道:“哪怕遍體鱗傷,我亦要活的風風光光,将都蠻族重振雄風。”
“據族典記載,上一任族長已經超越了神念師的範疇,她可以指雲爲山,指氣爲河,然而,族長爲了追求更博大精深的修爲,已經穿越了兩個世界的壁堡,去往未知的世界問道,如何還活着,應該已經站到修行的頂峰了吧。”
芙瑤揚起紅撲撲的臉頰,面帶微笑,望向深遠夜空。
魚萱哀歎一聲,不知如何接話。
陸易山有些羨慕的看着芙瑤,說道:“若是你去往我們的世界,定然也是不多見的人才,在哪方世界,念師極其稀少,若有,也是那些很少出世的老怪物,傳說中無極宮便有一位,不知箫師兄可曾一睹真容?”
陸易山拍了拍認真觀摩黑石棋盤的箫劍生一下。
箫劍生眼睛移開棋盤,聲音淡淡道:“真還沒有聽說過,和師傅基本處于聚少離多的狀态,很少聽她說這些舊事,陸師弟可知那老家夥是誰?”
陸易山斜了眼箫劍生,說道:“聽聞是位老祖級别的人物,當年也像你一樣闖過神冢,同樣獲得了不少機緣。”
箫劍生津津有味的點了點頭,隐隐約約中似乎想到了一人,應該就是那個老家夥,在冰水之中将他折磨的半死,不過,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想來那位老祖的念力确實不同于普通的修行者。
一壇酒很快見底,土磚上的幹食也所剩無幾。
但四人卻沒有睡意,談興正濃。
芙瑤隔着火光,目色迷離看着箫劍生說道:“今夜之後,本姑娘要獨自一人做些事,再不需要你跟着我。”
箫劍生吃驚的呲了下牙,好笑道:“最好不過,我也正有此意,要想成長爲都蠻族的頂梁柱,勢必要在各個方面成長,摩餘生有句話說的對,族長老人或許已經到了彌留的時候,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急着讓你成長。”
芙瑤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的。”
箫劍生爲了安撫芙瑤的情緒,平靜的笑道:“借兵山返回,我有信心殺掉摩餘生,到時候定風波歸我,他的人頭歸你,也是爲都蠻族解決掉了一個大患。”
箫劍生頗有些狼狽的離開了摩羯城,這并不是他的性格,隻不過他自知現在還不是摩餘生的對手,或許等他借兵山返回,将那九轉天玥拿到手,或許和摩餘生有一戰之力,甚至将其擊殺掉。
夜已很深,芙瑤目不轉睛的看着箫劍生,迷離的眼神直讓箫劍生有些心跳加快,就在他有些不知所以的時候,芙瑤突然道:“其實都蠻族并非你看到的那樣死氣沉沉,都蠻族的女兒個個能歌善舞,如果大家有興趣……”
夜風習習,村落邊的矮牆下,芙瑤将短劍擱置一旁,雙手提着白裙的裙擺緩緩起身,先是雙臂柔軟而動,然後柳腰輕擺,漸漸的整個人進入了一種飄然若仙的起舞狀态。
芙瑤已不再是那個涼冰冰的芙瑤,退去紅甲,嬌媚的容顔中夾雜着一絲絲淡淡的憂傷,她此時依然化作了一粒雪兒,在這個漆黑的夜色下飛舞。
這一幕,直讓在場的三位眼睛發直。
魚萱情不自禁的拿起那隻空酒壇,用手指輕輕敲擊出不算很和諧,但卻很應景的沉悶聲,陸易山則是用手指輕彈自己的劍身,聲聲入耳。
唯獨箫劍生隻是靜靜的聽,靜靜的看,不願意發出一點雜音,漸漸的,他的腦海變的空靈起來,沒有一絲的雜念,隻有那個翩翩起舞的白色人影,他的神府也由最初的風平浪靜随着芙瑤的身姿蕩起了各種漣漪,似乎神府的最深處有一面湖,湖水正在飛速的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