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嘿!”
一首雷鬼版的《今兒個真高興》從手機裏歡快的傳出,冷清的出租屋裏頓時仿佛有了生氣。
正埋着頭“吸溜溜”吃着面條的李廬漁一手拿着叉子,另一隻手摸索着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健。
“喂?诶媽!啥事兒啊?
啊……今年年三十兒我……就不回去了。
初一……初幾也懸哪……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工作太忙!
嗯!台領導器重我呗!讓我跟着加班弄個節目策劃,咱又不能不給那老小子面子是不是!
诶我錯了我錯了,不說髒話了。
嗯,我元宵節一定回去看您。
都好着呢!嗯!正吃着呢!哎!這不要過年了嘛!成天的這幫同事啊!龍蝦!海鮮!吃膩了都!
誰吹牛了!真的真的!
诶别!我有錢用!您不用給我打錢!嗯那,不用!
行吧,您……多注意身體啊。
嗯,拜拜。”
挂了電話,破舊髒亂的房間裏的氣氛再次冷清下來。
李廬漁看着面前桌子上摞着的海鮮、龍蝦……口味方便面,輕歎了一口氣。
作爲一個學影視編導的應屆生,雖說是個三流的傳媒學院吧,李廬漁自認自己的戲還是不錯的。
比方說明明快要身無分文了,可還是能在電話裏裝出春風得意的樣子哄媽媽開心欣慰。
再比方說房東斷水斷電堵着門罵街要租金的時候,他愣是在沒了暖氣的屋裏挨着凍一言不發,裝作人不在家。
可惜沒轍,這麽好的戲精天賦卻找不到一個施展的平台。
自己長相自己最清楚,演員啥的他不指望。
但這麽多電視台,台前幕後這麽多的工作崗位,居然從畢業季開始蹉跎了大半年了,都沒一個要他。
這讓二十出頭的李廬漁很受傷。
不過還好,還有機會。
“叮咚~”
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李廬漁拿起了手機。
“李廬漁您好:薛桂雲于17:18:16向您尾數爲XXXX的工商銀行賬戶彙款2000.00元人民币,請注意查收。本短信不作爲入賬憑證。【中國工商銀行】”
李廬漁張了張嘴,表情有些感動,卻又有點沮喪。
看來自己找不到工作是有原因的,畢竟演技連自己傻乎乎的媽媽都沒有騙的過去。
不過他還想再試一次,即使失敗了将來也不會後悔。
李廬漁将短信下滑到上周的一條。
這是金陵市建業區電視台的面試通知。
“【建業區電視台】李廬漁,您好!我們是建業區電視台人事部,我們初步認爲您具備的素質與我們的招聘需求相吻合,邀請參加面試。面試時間:下周一15:00。面試地點:鳳白東路XX号電視台大樓。電話:138XXXXXXXX(初定如有變更,提前溝通),謝謝!”
今天就是周一,而這也是李廬漁在繁華的金陵城堅持到現在的原因。
成敗在此一舉,實在不行他隻能去搬磚了。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李廬漁換上一身廉價的西服,對着鏡子裏還算人模狗樣的自己微笑了一下,然後下了樓。
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輛比他小不了幾歲的桑塔納。這還是他大學裏爲了兼職送貨買下的。
現在這輛本該頤養天年的老爺車,渾身上下除了喇叭不怎麽響,哪兒都響。
李廬漁開着它,行駛在中午空曠的馬路上,冬天的寒風從破了的窗戶外吹進來,讓他不禁打起寒顫。
“咱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嘿!”
雷鬼版的《今兒個真高興》再次傳出,李廬漁拿起手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李廬漁的聲音很冷漠。“喂,你到底想幹什麽?”
電話那頭傳來嬌滴滴油膩膩的聲音,有些生氣,又有些埋怨。
“李廬漁!我告訴你!你别想把我甩了!”
聽到這話,李廬漁火氣騰騰地,聲音高了八度。“怎麽着?你這樣的,不分留着過年?!”
“你怎麽這麽小心眼兒啊!
誰沒個過去!
誰年輕時沒犯過錯!
大男人心胸能不能寬廣點!”
電話那頭聲音幽怨婉轉,卻讓李廬漁感到反胃。
“不就是和前男友開了幾次房!
不就是流了幾回産嘛!
肚子裏死個孩子怕什麽的!
這都不能包容!
我看錯你了李廬漁!
你和那些個臭男人一樣!
都是直!男!癌!”
李廬漁氣得差點蹦起來,整個人低着頭怒吼道:“我特麽和那些臭男人一樣,沒有當綠毛龜的習慣!”
“那好吧,你要分就分!”
電話那頭還在嗲嗲地喋喋不休。
“分手費總要給的吧!我的青春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特麽!張青茶你還要臉不要臉?”
李廬漁一手扶着方向盤,悶着頭發狠地破口大罵。
“我的青春就是草紙了?再說我工作還沒着落哪有錢給你!”
“那……你什麽時候可以領到工資給我分手費啊?”
“滾!!!”
李廬漁歇斯底裏地大吼一聲,挂斷了電話。
當他擡起頭來時,卻看到迎面路上一抹原諒色襲來。
emmm……老天爺給我發帽子來了?
李廬漁有點懵。
然而綠色瞬時臨近,李廬漁瞪大了眼睛。
不對!
這是一輛呼嘯而至的綠皮卡車!
“砰!”
轟隆破碎的聲響過後,老爺車表示宣告就此無限期退出公路界。
而李廬漁渾身鮮血淋漓,眼前一黑。
……
……
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
頭好疼!
剛剛發生了什麽?
李廬漁強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捂着頭緩緩睜開眼。
诶?
什麽時候……天空藍得像畫兒一樣?
李廬漁望着如洗碧空,有些驚訝。
他明明記得出門的時候照例是個霧霾天啊。
而且……他人在這兒,車子去哪兒了?!
此時空曠的馬路上三兩行人路過。
對面一棟圓柱體的大樓矗立着高聳入雲,玻璃外牆熠熠生輝。
上面挂着金光燦燦的招牌。
從李廬漁這個角度勉強能看清“電視台”三個大字。
到了?
李廬漁有些驚訝,愣了愣神攔下了過路的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畢恭畢敬地問道:
“大爺您好,我問個路哈。我是來電視台面試的。這裏……就是鳳白東路嗎?”
“啊?”
老先生仰起皺紋堆累的臉,看樣子有些耳背。
“我是說,這裏是鳳白東路嗎?”
“什麽白東路?”
“鳳白東路!”
“鳳什麽東路?”
“鳳白東路!!”
“鳳白什麽路?”
“鳳白東路!!!”
“啊……對!”
老先生半眯着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去電視台是吧,就在馬路對面!”
“好嘞!謝謝啊大爺!”
李廬漁擦了把汗,朝着馬路對面走去。
餘下老者慢吞吞地拄拐前行,喃喃自語。
“這孩子……蓬萊東路都不認識!我看呐……八成也是因爲咱們這電視台要黃!”
大樓的玻璃外牆上,另一面挂着招牌上的另外幾個字,隻是有些黯淡無光。
“太皇黃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