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邊上的話,一定會驚訝于男孩思考的問題,這是一道極爲複雜的公式運算,即便讓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優秀學生來計算,也難免會發愁。
男孩的思考能力和專業水平,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年齡的範疇,或許“天才”二個字,正是對他最合适的形容詞。
不久之後,男孩臉上露出笑容,運筆如飛在紙上快速的寫着什麽,最後他将手中的筆,在結尾處輕輕的一點。
他,終于完成了
男孩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面帶笑容細細看着那張,被自己寫得滿滿的紙頁。
嘎吱,嘎吱!
一陣陣靴子與老舊樓闆之間,壓迫與摩擦的聲音,突然傳進了男孩的耳朵,他面色一滞,緊接着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低沉着頭顱根本不敢看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在幹什麽?”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男孩的身旁。
在男孩心中,那冰冷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感情,隻有透徹心肺的寒意,或許唯一一點感情,就是語氣中天然帶着的厭惡和蔑視。
“我在問你話。”中年男子的聲音更冷了,他的視線也如利刃一般,刮在男孩的臉上。
男孩身體一抖,努力朝對方擠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容,将那張記錄着自己成果的紙張,舉在頭頂。
男孩覺得這次自己或許能得到表揚也說不定,因爲這個運算其實正是中年男子面對的無數難題中的一個,也是最不重要的一個,中年男子将之随意放在一旁,顯然是沒時間應付這種低級的東西,因爲每天都要面對更大更難的東西,畢竟他可是很厲害的人。
但是現在自己解出來了,至少算是小小的幫了他的忙,自己應該會獲得表揚吧?
應該會的吧?
就算不表揚自己,至少今天不會再挨打了吧?
畢竟自己終于可以幫到他了。
男孩幼小脆弱的心靈裏,這麽期待着。
男子一言不發面色冷漠依舊,他看了男孩一眼,然後伸出手一把就将紙頁抓在手裏,慢慢看了起來。
良久之後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看向男孩問道:“你自己算出來的?”
男孩低着腦袋,慢慢點了點頭,隻是他依然不敢看向那中年男子。
“一個人算出來的?沒有依靠别人的幫助?”中年男子又問了一句。
男孩點了點頭,仍然不敢出聲。
中年男子繼續将目光投注在那張紙上,再次審視良久之後,雙眼中終于出現了一點感情。
男孩偷偷擡頭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緊緊閉起雙眼,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嘭!
男孩的眼睛剛閉上,中年男子的手掌已經扇在了他的臉上。男孩瘦弱的身體被整個扇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老舊的木質樓闆發出陣陣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和撞擊聲。
此刻男孩的臉上腫起了一大塊,鼻子裏流血不止,嘴角也破了一塊,他整個被這一下打懵了,迷迷糊糊間還聽見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慢。
腳步聲到了閣樓的門口之後,徹底停住了,顯然腳步聲的主人不想進來,或者說不敢進來。
男孩漸漸清醒過來,他不敢看對方,甚至此刻的他連擦一擦血都不敢,他知道如果自己敢看對方一眼的話,必然會迎來更暴烈的毆打。
但是,他如果現在敢于看一眼中年男子的話,就會發現對方憤怒的眼神中,其實還有着一點點,其他的情緒。
那種情緒叫做,害怕。
男孩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被打,他根本想不出任何的原因,其實能想象到原因的人,即便在這個世界上,都很少,何況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男孩一眼,拿着白紙走向了門口,對那個矗立在門外,一直在緊張的向内張望,卻始終不敢踏進一步的女人,揚了揚手中的白紙,冷冷道。
“看看你生出來的好兒子,他已經學會偷東西了,這是跟你學的吧?如果我發現,再有下次的話,我會直接打斷他的手,哼!”中年男子用語言攻擊的方式,将自己的怒氣朝女子,發洩出來。
女人身體微顫,不敢說話。直到中年男子走後,女人才急急忙忙沖了進去,查看自己兒子的傷勢。
在幾天後,男孩看到中年男子發表了一份成果,那是可以帶來不小利益的某個研究項目的突破性進展。
而這份成果的核心,則正是男孩冥思苦想出來的,那道公式運算。
但,男孩依舊無法想通,自己的父親法如天,當時爲什麽會打自己。
法子清默默坐在鐵窗前發呆,他現在當然懂了。
“呵呵”法子清的喉嚨裏發出一道莫名的笑聲。
站在無罪星金字塔上端的偉大的科學家法如天,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會嫉妒。
這一巴掌既是對兒子法子清的嫉妒,同樣也是在因爲那張他法如天計算不出來的紙頁,在其心中造成的震蕩,從而進行的反擊!
法如天隻不過是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釁罷了,如此簡單,也如此操蛋。
隻是法子清依然還想不明白,爲什麽一個人能如此的不堪?是自私麽?不,這絕對不僅僅是自私二字就能形容的了。
法子清顯然還沒有聽過大方的那句話:人是有本能的,但隻有本能的,那不是人。
法子清至今還不知道,或者說他不想知道的是,他父親法如天,不過就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禽獸而已。
而更有可能的是,法子清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潛意識,一直潛移默化的在告訴他,對一頭禽獸展開報複,沒有任何意義。
法子清還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芳如蘭曾在離開的那一刻對他說過一段話。
“你知道你那個爹,怎麽在我面前說你的麽?”
“他說你就是個無能的垃圾,他在床上的能力,一定比你好多了。呵呵,哈哈哈,這就是你爹,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親爹,如果是的話,那你親爹就是個畜生!而你!卻到現在還不敢反抗它!你比它更懦弱!你這個懦夫!”
法子清至今忘不了,芳如蘭當時的那張臉,那是一張無法形容的臉。
是啊,那個問題曾經也一直在法子清心頭萦繞: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啊?
很可惜,答案是确定的。
法子清自己曾不止一次拿着法如天的頭發,做過基因對比,然而每次的結果都是互相吻合。
法子清繼續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窗外升起的那一輪清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