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大門被打開,許悅靜靜矗立在門外,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這間房子是許非良發病之前的住所,也是許悅小時候的家,這裏有着他永遠無法忘記的回憶,那一點一滴至今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中,有母親的慈愛、柔弱、從來在委屈中隻會選擇的忍耐,也有許非良的蠻橫,從不認錯,但凡許非良在研究所遭遇到不平,每次回來一準會拿母子二人撒氣。
當時因爲與自己的父親關系極差,所以成年後的許悅早早的離開了家,其間很少回來看過自己的母親。
如果說許悅這輩子有什麽虧心事的話,那麽母親的事必然是其中之一,當時母親不願和自己離開,一直居住在這裏,直到病故。
許悅爲此深感悲痛,在良心上也深深遭受着自我譴責,或許自己經常回來看看的話,母親就不會在病痛中郁郁而亡了。
這件事也被許悅歸咎于自己的父親許非良。是的,都是他!就是他!如果他能夠好好對待自己和母親,他就不會出走,母親也不會就這麽離去,這一切都是許非良隻會對家人撒氣的懦弱導緻的!就是他!
許悅曾一度這樣用這種借口,減少自己心中的愧疚,并且将責任甚至是仇恨,轉移到許非良的身上。
這種日子持續了不少時間,直到他自己也結婚生子并維持了一段時間之後。
許悅看着妻子一天天将更多的愛意傾注在兒子身上,他甚至想不起來因爲事業,到底已經多少次對妻子食言了。看着妻子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兒子越來越粘媽媽,許悅曾一度遏制不住的怒火中燒。不過幸運的是,在許悅正想将這種憤懑委屈,撒向自己的妻子與兒子時,猛然醒悟了過來,如果自己這麽做了,那麽和許非良還有什麽區别?下一代終究應該是超越上一代的,如果許非良是個懦夫,那麽他許悅就要成爲也必須成爲堅強者。
從那一天開始,許悅更加的顧家了,終于溫馨的日子,漸漸回到了他的家庭,妻子的幸福笑容,兒子的活潑嬉笑,讓許悅感覺非常好。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也正是這個時候,許非良在一次實驗中發生了重大的失誤,緊接着就受到法如天借機極力排擠,最終被研究所勸退,而許非良本人則瘋了。
許悅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馱着兒子拉着妻子,在海城動物園遊玩,這個消息并沒有給他帶去多大的震撼,許悅隻是愣了一愣,轉而繼續帶着妻兒逛完了動物園。
看着無憂無慮的孩子,許悅想起他自己小時候,其實也有過這樣,幸福的日子,那段時間,正好是無罪星着名的科學家秦華突然暴病而亡的時候,秦華是許非良的老師,但許非良似乎并沒有表現出多麽的悲傷,而是一反常态帶着自己和母親,在海城各處遊玩,記得那段時間,是許非良還有自己的母親,臉上笑容最多的時刻,許悅很清楚的記得,後來的自己曾無數次的祈禱過,生活能夠回歸那段美好的時光。
之所以祈禱,正是因爲生活又變了,甚至變得比以前更冷漠,因爲法如天接替了秦華,開始掌管秦華原本的部門。
從那一天開始,許非良臉上再沒有了笑容,自己的母親也同樣如此。
母親已經病故,許非良則瘋了,作爲人子許悅準備将許非良接回家,他把這個打算和自己的妻子說了一遍,妻子絲毫沒有反對,兒子也極爲高興。
對于把許非良接回家,許悅本身心裏是猶豫過的,他征求妻子的意見時,甚至心底裏有過那麽一點點等待妻子拒絕的想法,反而正是在妻子的勸說下,才讓許悅打定了注意,也認識到其實自己,還遠沒有成爲自己想象的那種堅強者。
許非良被一家三口接了回來,讓許悅感到意外的時,在之後的日子裏,許非良對自己兒媳婦和孫子的态度,非常之好,好的簡直讓許悅感到驚訝,差點以爲這不是自己的父親,或許是因爲瘋症讓他改變了?隻不過在許非良對自己依舊冷臉相向之下,許悅才确定,這正是自己的父親。
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不會受到自己小時候的那種對待了,這是個好消息。
至于自己,呵呵,反正這20年也早就習慣了。
“呵”想到這裏,站在門口的許悅自嘲般笑了笑。
他邁進了屋子,整間房屋都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除了幾天前自己和父親曾來過外,已經好久沒人來了。
突然,許悅眉頭皺了起來,因爲他在自己父親的辦公室内,發現了被人侵入的痕迹,不,不能說是痕迹,而是有人明目張膽的将所有能拆開的地方,都仔仔細細的翻找了一遍。不但是辦公室,可以說整間房子的房間,都被翻找了一整遍,對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行蹤的想法。
小偷?不,難道是報複?
許悅皺眉,因爲他很快聯想到了幾天前的一件事,那正是自己和許非良來這裏的那天。
那天自己在這個屋子裏整理東西,許非良則抱着一些資料,先他一步出了門,很快他就聽到了許非良似乎在外面,與人争執,他連忙跑下樓看去。
“老頭,你抱了什麽啊,讓我看看呗”幾個流氓樣的青年,圍住了許非良。
“你們想幹什麽?我是海城研究所的科學家,馬上滾出我的視線。”許非良一臉正色道。
“哈哈哈,你個老瘋子,連哈喇子都管不住,還科學家,照這麽說老子還是超凡者呢。”青年指着許非良嘴角正流淌的口水,對周圍的同伴大聲笑着。
“我兒子可是很厲害的,馬上滾,不然我讓他打斷你們的狗腿。”許非良說話時雖然神色一本正經,但嘴角的口水,依然在流淌。
“哈,你讓你兒子過來,我們瞧瞧。”青年大笑。
許悅走了上去,站到幾個青年的面前,沉聲道:“你們有什麽事?”
“你是他的兒子?”青年上下打量着許悅,口吻極爲輕佻。
“是的”
“你那瘋子老爹,剛才把我朋友撞傷了,你說這事怎麽辦?”青年語氣很是張揚。
“你想怎麽樣?”許悅皺眉道。
“也别說我欺負你,我朋友現在被你爹撞的重傷,你拿十萬來,這事兒就算揭過。”
“你在做夢,勒索也是罪,是要用命償的”許悅冷冷道。
青年走上前一把揪住許悅的衣領,另外幾人也圍了過來,不懷好意的看着許悅。
啪!
青年一記耳光重重扇在許悅的臉上,依舊張揚道:“你剛說什麽?爺沒聽清,再說一遍?”
臉上的一巴掌,并沒有讓許悅惱羞成怒,反而依舊冷靜,隻是眼光更爲銳利的了一些。
“喲呵,今兒個遇到條硬漢了,好,我最喜歡你種硬漢。”青年大笑不已。
突然他再次出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許悅臉上。
許悅還沒有動手,突然邊上一陣怒吼傳來。
“你敢打我兒子!!!”
隻見許非良眼中的怒火似噴湧而出,神色恐怖欲噬人,他将手中資料摔在地上,沖過來對着那青年的面前就是一拳,這一拳結結實實的揍在那青年的鼻梁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青年原本挺直的鼻梁被揍塌了。
“啊!給我揍死這老家夥!上!”青年捂着鼻子氣急敗壞的大叫,他的同伴已經上前。
許悅見自己的父親被打,再也忍不住了,頓時雙眼通紅,如同面對的是仇深似海的敵人一般,揮起拳頭,發瘋一般沖向了幾個流氓。
在許悅拼命的攻擊之下,幾個流氓被打的屁滾尿流,痛嚎着逃走了,父子倆的臉上、身上,也留下不少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疤。
回家不久,大方與方鏡唐就來了,而那天晚上,許非良也不知去了哪裏。
許悅站在屋子裏看着周遭亂成一團的樣子,想起了父親在短短時間内,就從一拳能打斷人鼻梁的程度,變成了全身衰竭的狀态,不由鼻子一酸。
此時此刻,他再一次想起了,許非良那一聲憤怒的咆哮。
“你敢打我兒子!!!”
許悅知道,自己和父親許非良所有的矛盾,都已經随着這一聲怒吼,徹底的,煙消雲散了。
站在空無一人的屋内,許悅哽咽着低喚了一聲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