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木質樓梯,在大力蹬踏之下,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孩子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他用雙手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頭,想盡可能的把身體藏進被窩裏去。在緊張之下,孩子摒住呼吸,不敢聽那沉重的腳步聲,但同樣他又不敢不聽。
在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後,緊張不已的孩子終于松了口氣,偷偷将鼻子露出被子外,呼吸着新鮮空氣。
咚咚咚咚咚!
就在他放松的那一刻,沉重而可怕的腳步聲,卻再一次傳來,每一腳都仿佛重重踩在他的心頭,孩子不由雙手緊緊捏住被子,心中暗自祈禱這不是來找自己的。
然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顯示出事實并未如他所求。
孩子越來越不安,無助的他再次将身體縮回被窩,不敢露頭。
啪!
門鎖被扭開的聲音,讓他渾身一顫,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在吱呀聲中,老舊的木門被大力推開,随着皮靴與地闆的碰擦之聲,正有人向着他靠近。
腳步聲在孩子的床邊,停住了。
躲在被窩裏的孩子,已經閉上了眼睛,渾身微微發抖,幼小的心髒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撲通!撲通!
悶在被窩的孩子能清晰感受到,來自于自己左胸口那強烈的快速的不正常的跳動,對于即将發生卻還未知的恐懼,在他年幼的身體裏快速蔓延,這種懼怕近乎達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嘭!
鑽心的劇痛,伴随着重擊而來,來人用拳頭隔着被子,狠狠捶在了他的左大腿上。
孩子頓時疼得出了滿身的冷汗,隻是死死忍住,不敢哭喊一聲。
“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每天六點鍾就要幫你爺爺推闆車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看似正聲的教訓,但聲調卻冷得可怕。随後身上被子被猛得扯開,寒冷的空氣瞬間席卷着他的身體。
擡起頭後孩子,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的蔑視,如此的無情,如此的冰冷,又是如此的陌生。
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寒冷的原因,孩子渾身顫抖不已,但看上去更像是因爲恐懼。
“起來!”
他被一把拽到了地上,想要掙紮起身,卻辦不到,因爲他的左大腿,已經呈現出明顯的彎曲,孩子的腿竟然在剛才那重重的一拳之下,被打斷了。
“哼!沒用的東西!”
“你在幹什麽?他發這麽高的燒,你拉他起來幹什麽!”一個女人跑了過來悲憤道,這女人的表情看上去不隻是憤怒,還有着壓抑良久的憤懑,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啊!!!”女人看到孩子折斷的大腿後,頓時悲慘的哭叫起來。
“哭什麽!這點小傷養幾天就好了!”
“你這王八蛋!!”女人滿臉悲憤朝對方沖去。
啪!!!
結果被一耳光直接,扇飛在地。
母親摔倒在地,口鼻流血不止,面如死灰的神情,成爲了法子清年幼時,數不清的深刻記憶之一。
——————
砰砰砰!
“肅靜!”
“請控方證人繼續”坐在主位的法官,用力敲打着小錘子,鎮壓沸騰的喧鬧,以維持法庭秩序。
一名檢察官來到一個年輕的女子跟前,那女子面容姣好,神情自信,穿着極爲得體,看上去像是個事業有成的女人。
“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檢察官問道。
“芳如蘭”女子回道。
“芳如蘭女士,請問你和被告法子清是什麽關系?”檢察官點點頭又道。
“我是他的前妻。”芳如蘭淡然道。
法庭上再次出現了小聲的交頭接耳。
“請問您是什麽時候和被告結婚,離婚又在什麽時候?”檢察官問道。
“我和他是同學,年輕時就認識,我很欽佩他的才華和頭腦,以及平時幽默的談吐,在三年前和他結婚,直到半年前離婚。”芳如蘭語氣依舊平靜。
“那麽請問,您現在依舊欽佩被告法子清的才華與頭腦麽?”檢察官又問道。
“反對!控方的問題與本案沒有直接聯系!”法子清的一名律師當即站起大聲反對。
“法官大人,我的問題能夠從更好的角度,證明芳如蘭女士證詞的真實性。”檢察官對法官解釋道。
“反對有效,該問題将不作爲定罪考量”法官一錘定音。
檢察官對法官微微躬身,又問道:“那麽請問法子清女士,你們婚後感情生活融洽麽?我是說您覺得被告當時是否足夠愛您?”
“是的,他很愛我,我能夠感受到。”芳如蘭點頭道,但目光并沒有看過被告席上的法子清一眼。
“您呢?”
“我也一樣。”
“那麽請問,是什麽原因,讓您選擇與被告離婚的呢?”檢察官一臉好奇的問道,他的問題同樣讓其他人産生了疑問。
隻有律湛良爲法子清聘請的那幾個律師,感到了不妙,緊緊盯着證人席。
芳如蘭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猶豫,這時她才掃了眼被告席上的法子清,但對方無神的目光,毫無反應的表情,讓她感到了厭惡。
于是芳如蘭道:“我和法子清離婚的原因很簡單,因爲我當時的那位公公,也就是無罪星大科學家之一的法如天,曾不止一次的要求我和他,睡覺。”
這話一出頓時滿堂驚愕,随之而來的議論聲久久不絕,越來越喧鬧。
“肅靜!”法官再次猛敲小錘子。
法子清的幾個律師,頓時忽視一眼,紛紛眉頭緊皺,這條證詞對法子清,太不利了!
等四周安靜後那名檢察官看了法子清一眼,又問芳如蘭道:“請問您有将這事告知法子清也就是本案被告麽?”
“告訴了。”
“那麽他的反應是什麽?”檢察官問道。
“他什麽反應都沒有”芳如蘭冷笑道,她臉上寫着的滿滿都是不屑。
“一點憤怒或者其他反應也沒有?”檢察官一臉不可思議。
“我說了,他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沉默,我本來以爲他在準備以後的事,比如和我搬出去住,結果一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所以我和他離婚了。”芳如蘭冷冷的陳述着。
衆人到紛紛點頭,這種情況,離婚才是最正常的選擇。
檢察官點點頭,面向陪審的衆人,面色無奈道:“可以想象,一個在家暴中長大的孩子,一段美好的婚姻,應該是彌補心靈創傷最有效的良藥,但這種幸福卻突然被無情撕碎了,可以想象那情形宛如地獄再次降臨,而始作俑者卻正是一直對自己實施家暴的人,所以之後發生的一切,自然也很容易聯想到了。”
“強烈反對!這是毫無根據的揣測!這是明顯帶有目的性的誣蔑!”法子清的律師們站起來大聲抗議道。
“反對有效,請控方停止帶有引導性的猜測。”法官道。
那位檢察官不再言語,對法官鞠了一躬,低頭時臉上則帶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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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清無神的看着鐵窗,默默回想以前的一切。
當當當!
“法子清,有人來看你了!”
敲擊聲很清脆,但卻讓法子清不由回憶起了,永遠刻印在他記憶裏的,那樓梯上重重的腳步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