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力支撐身體,把刀放在背後,用右手提着青子衿的頭顱,朝大方略一點頭,轉身便要離開。
“且慢”一道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喊住了淩虎。
少年不由回頭看去,隻見一個灰衣老者踏着夜色從天邊走來。
老者的花白頭發盤于腦後,一身古樸道袍片塵不染,雙目神光如電,離雪半尺憑空而立。身上自有一股睥睨之氣,排斥着暗色森林中的一切氣息,凜冽寒風吹不起他半片衣角,漫天大雪也隻在他身旁飄落。
老者雙手垂于兩側,淩空一步天涯不過咫尺,一腳踏進了青子衿的大陣範圍。
但那仍在起作用的陣法,卻絲毫不能影響老者,反觀淩虎,隻是提着青子衿的頭顱,右手便顫抖不已,這個陣法正不斷從淩虎身上,汲取着生命之力,雖然青子衿已死,陣法威力大減,攻殺、困頓等妙用更是毫無動靜,但淩虎依然支撐不了多久,更何況他深受重傷。
淩虎見其神色冷漠,更有傲然之态,不欲與其言語,轉身就想離去,但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他在魔人王子面前感受過這種情況,這是被精神力完全鎖住的狀況,來人的精神力雖然不及混賬王子,卻也遠不是自己能抵抗的。
“老夫沒讓你走,你就必須留在這裏。”老者語氣幽冷,他直接将淩虎禁锢在了,青子衿遺留下的吞天噬魂陣的範圍裏。
“連憐見過諸位道友。”老者不看淩虎和大方,而是對空中各處略一抱拳。
連憐又道:“愛孫慘死,連憐肝腸寸斷,心痛如刀絞,此番前來,不爲其他,隻爲看一看,愛孫身死之地,不料此人卻将整座山崖匿藏,老夫不得不懷疑,此人與我愛孫之死,大有關聯,故欲擒之,帶回審問,望請諸位見諒。”
淩虎這才知道其實自己的頭頂上方,早就站滿了人,也不知是爲什麽而來。
白祁第一個現身,但也不說話隻是笑而不語,老頭心知站在這裏的人,來得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入夜時分,沖天而起的蓋世寶光,這是真正的重寶!
“白公你我分屬親家,可願助我擒賊?”連憐道。
“連老弟過慮,此子雖悍勇,于連老弟不過爾爾,何須白某襄助。”白祁打着哈哈,不願與連憐聯合。
“那袁副院?”連憐又問。
袁園道:“此乃連家私事,老夫不便參合。”
連憐聞言點頭,轉向另外兩位,道:“不知兩位将軍,可願給分薄面,由老夫将其帶回審問。”
塞西的母親并沒有說話,而是等着胡蠻纏發言,畢竟這裏是胡蠻纏的地盤。
胡蠻纏聞言兩指夾住口中雪茄,吐出一口煙霧後,才看向連憐道:“不行。”
“敢問爲何?”連憐也不怒隻是問道。
胡蠻纏用夾着雪茄的兩個手指,指了指淩虎道:“這個小子,是我轄下的村民,不能讓你随便帶走。”
“老夫親孫新喪,痛徹心扉,以緻忘了此理,身爲學府高層老夫實在是太過疏忽,隻是還請胡大使,念在老夫喪親之痛,通融一二,連某必有厚報。若此人與親孫之死無關,老夫自當安然放還,若有關聯,老夫亦不取其性命,隻廢其根基,交還胡大使處置,想必大使必會還連某一個公道。”連憐對着天空拱手道。
連憐的語氣顯得極爲誠懇,也同樣堵住了胡蠻纏的一些借口,而淩虎一身邪氣,擺明了是魔界的路數,到了他手上,怎麽拿捏都是有道理的,而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一清二,但連憐的話,将這件事,升到了更高的層面,那是屬于秦氏學府與空港駐軍兩者的層面。
“連兄,這終究還是私事。”袁園突然開口道。
“袁兄,莫非欲将老夫逐出學府?若是如此,老夫也隻得作罷,忍痛轉回故裏,了此殘生。”連憐搖頭道。
袁園沒有再說話,連憐的以退爲進極有勸服力。白老頭面露微笑,靜靜看着。
被逼了一回的胡蠻纏,臉上不動聲色,對連憐說道:“你如果非要把他帶走,我也确實犯不上攔你,畢竟這小子明顯在魔界待的太久了,但是他身上的東西,需要留下來,在空港地界的東西,都是空港的。”
白老頭笑容更盛,這個胡蠻纏是出了名的不要面子,最喜歡把話挑明了說。
連憐卻又問道:“未知胡大使所言何物?”
胡蠻纏冷冷道:“你何必裝傻,這對我沒有意義,我說的是那顆珠子和淩傲雪的傳承之物,你難道還想一個人吞了?”
連憐卻搖頭道:“如此寶物,連某豈敢獨吞,自是奉于學院,由秦聖親掌,至于淩傲雪傳承,事關我愛孫之死,老夫不能輕言。”
“我怎麽覺得由我們林聖親掌更好呢?”胡蠻纏順着連憐的話笑道。
連憐的話把袁園硬拉到了自己一邊,而胡蠻纏也笑着把塞西的母親拉了進來。
淩虎把幾人的話深深印在心裏,一邊全力抵抗着噬魂陣的侵蝕,一邊将那連姓老者記在心間,他從另一個淩虎的記憶中,早已得知,那個姓連的浮腫青年,同樣該死,隻可惜已經死了,不能親手再殺一遍。
對于其他幾個明顯是沖着山珠來的家夥,他也同樣沒有任何好感,對那個胡蠻纏更是感官差到了極點。
連憐搖頭道:“事關二聖,連憐不敢再加置喙,既然胡大使有言,那寶物之事便由四位共議,連某絕不多言,隻是此人與兇器連某須帶回。”
連憐又一次以退爲進,堵住了胡蠻纏的借口,最大可能的将淩傲雪的傳承,抓在手裏,事實上五個人也都認爲,淩傲雪的傳承就在那把刀上。
胡蠻纏卻再次搖頭道:“不行,要問就在這裏問。”
連憐眉頭微皺道:“莫非胡大使要食言而肥?”
“我說過,他身上的東西要留下來,我的意思是,所有的東西。”胡蠻纏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連憐考慮片刻,竟點頭道:“也罷,便依大使所言,老夫便在這裏問。”
這話出乎了大家的意料,連白老頭都以爲還是要按照老辦法,大家比比拳頭才行,這姓連的竟然服軟了?
連憐轉頭望向淩虎,面露冷意,淩虎同樣死死盯着他毫無怯意,而連憐口中的話,卻讓淩虎已經結痂的眼角,再次迸裂,甚至沒注意自己的束縛已經被解除!
“魔種逆族,老夫命我親孫,将此地一名叫梅的餘孽,帶至踏雪村外山崖之上,放幹那賤種全身血液,灑滿山頂,事既未成,我那親孫卻因此慘遭橫禍,死于非命,可是你所爲!”
胡蠻纏眉頭擰緊,頓時面露厲色,這個老家夥在激淩虎出手!他好順勢擊殺!直取戰利品!這至少占住了最好的借口。這個連憐真是陰險到了極緻。
“啊!!!”淩虎發出震天怒吼,身體騰空躍起,右手緊握寶刀,朝連憐劈下!
胡蠻纏手上突然出現了一副褐色手套,正待上前,袁園卻閃身到了他眼前,搖頭道:“胡大使”
袁園知道胡蠻纏想來橫得,所以他的意思很簡單,輸要輸得起。
胡蠻纏掃了一眼袁園,沒有說話,但也同樣暫時停下了動作。
空中四人同時看着離死亡越來越近的淩虎,但也同樣看着一直不說話的大方。
這一刻果然不出四人預料。一隻突然出現的青色大手,一把抓住了空中的淩虎,也爲他擋住了來自于連憐的無形攻擊。
“足下欲插手此事?”連憐似乎才看到大方一樣。
不等大方說話,連憐又道:“老夫主領超凡部一應事務,大比亦算其中,若老夫不答應,這大比是比不了的,誰來也是一樣。這魔種對老夫殺心大起,豈能徒留禍害!”
“哈哈哈哈哈”
在學府導師住所的床上,原奇輝拍着大腿大笑不已,他把魂界将軍要大方提供有說服力證據的那段談話内容,透露給了這個連憐。
這老家夥果然有一套,當即拿捏起大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