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方的要求下,王辰并沒有直接将他送到家門口,而是停在了公用停機坪,大方下球帶着小狗,往自己的家中走去。
王辰也迫不及待的飛向了自己家,他要把今天出錢幫了大方教授一回,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爺爺,這筆錢出的簡直太他媽值了。
王辰心裏不斷升級得自我安慰和催眠,徹底蓋住了他心中最最底部的那一層,大概率會被毒打一頓的陰影。
大方朝着家一路緩步走着,大黑則屁颠颠的跟在後面溜達。這時大方左手袖子上的一粒紐扣突然發出了聲音,這是他的通訊器,他擡手看了看來人,然後選擇了接通。
随後在大方眼前,不影響視線的角度,出現了一個隻有他看得到的虛拟屏幕,這是他的通訊設備直接投影而成。
虛拟屏幕上出現了一張面容冷峻的中年人臉龐,隻見那中年人見電話接通之後,突然一改冷峻之色,微喜道:“教授,好久不見。”
“有事麽?”大方顯然沒有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問道。
中年人明顯同樣清楚大方的性格,毫不在意的說道:“這不有事要請你幫個忙。”
大方問:“什麽案子?”
“平城區連環殺人案你知道麽?”中年男子說話時眉頭緊皺着。
大方點頭,理智的分析道:“我知道,一周之内三次,女幹殺、分屍,期間時隔隻有一天,這種瘋狂的程度,顯示出這很可能不是普通的案子,兇手或許是變态神經病,也或者還有其他目的,但不管如何都表明了,兇手對律法根本毫無顧忌,我建議你們先找心理分析師,我更擅長的是處理謀殺案,而不是怎麽找出一個神經病來。”
“我說你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變态到處行兇吧?早點抓住他将這狗娘養的繩之以法,才能大快人心。”中年男子似乎被案件逼急了,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大方微微皺眉,說:“我并非在推脫,我這麽建議正是爲了效率,如果犯罪心理科沒辦法,我再接手。”
“那好,我先等等他們的分析結果再說,如果沒辦法,這回你可一定要幫忙,這事我也覺着不簡單。”中年男子點頭道。
“嗯。”答應之後大方結束了通話。
“呀!”
就在大方挂斷電話時,耳邊傳來了一聲小女孩的驚呼,他似乎撞倒了别人,但是那感覺十分怪異,就好像、就好像對方的身體幾乎沒有重量一樣,這種感覺讓大方心裏極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于是他急忙看去。
一看之下,果然一個穿着粉色花邊小裙子的小女孩坐倒在地,地上還掉了兩個一寸見方的,像積木一樣的小方塊。小女孩臉上雖有驚色,但似乎并沒有因爲被撞倒而造成什麽影響,正努力的準備爬起來。
大方彎腰伸出右手想去攙扶,但是小女孩似乎沒有看見,用幹淨的小手撐着地面自己站了起來,然後擡頭對着大方說道:“對不起,丫丫撞到你了。”
大方看清小女孩臉龐的一瞬間,瞳孔微微一縮,伸出的右手也不自然得僵直了一下,然而正是這極其細微的舉動,對大方而言,卻已經可以說是種失态了,如果王辰或者李晴芳在這裏,一定會爲此驚訝不已,真正能夠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方教授,竟然有那麽一瞬間,失态了。
小女孩的頭發是黑色的,上面還紮起了兩根小辮子,辮子上夾着兩隻極其精美的蝴蝶樣式的發卡,她有着一張一如五六歲小女孩那樣惹人憐愛的純真小臉,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甚至還因爲自己撞到了人,飽含着歉意。
小女孩的面孔幾乎毫無瑕疵,幾乎,因爲那本應在她雙眼中靈動得神采,卻一點也看不到。
突然小女孩一驚,似乎想起了什麽,然後彎腰開始找着什麽,而她的舉動,也證實了大方的猜測,他看到小女孩尋找東西時,是用一雙小手,在摸索着。
她,真的看不見。
現在人界的醫學極爲發達,一般的眼疾、失明、甚至是換一雙眼睛也并非不可能,但這恰恰正是大方失态的原因,因爲有一種失明的症狀,隻是另一種極爲可怕的、讓人痛苦的、絕症的并發症。
不知不覺中大方開始有些擔心,擔心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他彎腰,将兩塊積木一樣的東西撿起來,放在小女孩的手中,輕聲的問:“你是在找這個麽?”
小女孩用手感覺着那熟悉的觸感和形狀,然後露出了能夠讓一切浮華俗世中那所謂美麗,全部黯然失色的純真笑容,歡呼說:“謝謝,謝謝叔叔,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
就連大方也被那純潔無暇的笑容感染了,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他随即發現,話沒說完的小女孩,身形突然一抖,擡頭“看”向了自己,小嘴驚訝的張着。
随即大方就看到小女孩伸出小手,慢慢摸向自己,大方爲了讓小女孩能夠抓到,把自己的手再一次伸了出去。
兩人的手指接觸的刹那,小女孩快速地、緊緊地抓住了大方的食指。
小女孩突然用希冀得語氣問道:“你是。。。爸爸?”
那雙已經失明的眼睛,此時此刻似乎流露出一絲希望的光芒,那光芒極具穿透之力,飛速撞進大方的胸膛,深深印在他心頭,震撼着他的心房。
一時間,大方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了。
“你一定是爸爸!”用小鼻子仔細的聞了聞大方的手後,小女孩歡快的跳着。
随後隻見她松開大方的手指,用力撲上了大方的胸膛,然後緊緊的抱住大方教授,似乎再也不願意松手。
“你就是爸爸,是爸爸的味道,不是哥哥的味道。”
“你是爸爸!爸爸!”
“爸爸,我找到你了!”随着小女孩激動又幸福的呼聲,她哭了起來。
大方一手托着小女孩,一手則輕輕的撫着她的背。
然而,此時此刻大方的心,卻是涼的,因爲他又一次猜對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事實。
“高維生物能量粒子穿透感染綜合症”,又稱“消失症”。
這是一種讓所有的病患家屬,都感到痛苦和絕望的,可怕得病症。
稱之爲消失症,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爲得了這種病的人,會在絕不算長的時間内緩慢的、逐漸的、又不可挽回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一絲一毫的痕迹都不會留下。
但這種真正意義上的消失,又沒法帶走消失者在人們腦海的記憶,這便是人們感到恐懼和痛苦的原因。
然而,這個病并非不能治愈,感染的程度越低,治療後恢複程度越好,但讓人們更痛苦的卻是,那治療所必須的方法。
是的,更痛苦的,是治療方法。
一如這種本來根本不該存在于人類世界的病症一般,治療方法也同樣的非人,那是一種即便已經極多次被證實有效,卻絕不會被高端醫療機構和組織所承認的方法。
方法就是,讓一名直系血親,心甘情願的付出自己的生命,才能挽回這種症狀,而病患在剩餘生命之内會緩慢發生的症狀,也就是“逐漸消失”這個過程,将一瞬間出現在替代者身上,而血親必須是病患的親生父母,或者兄弟姐妹。
是看着自己的兒女,病症一天天的加重,眼睛慢慢失明,體重越來越輕,記憶越來越模糊,甚至身體都開始變得慢慢透明,直至最後徹底消失殆盡,還是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挽回這一切。這是個讓無數旁觀者,都唾罵痛恨過的選擇,是人所難以承受的。
也是幾乎每個人都害怕去體會的,本能的不願去想象的事情,這根本不像是病症,更像是種詛咒,是一種真正的,可怕。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這種病隻會發生在不滿十歲的孩子身上,并且沒有初期症狀,而孩子越小發病的速度越快,哪怕以現在的手段,也沒有人能夠了解,其傳播途徑到底爲何,甚至曾不止一次有人說過,這種病症是有指向性,甚至是有明确目的性的,當然這種言論的可信度實在太低。
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種消失症的傳染性似乎很低,每年的感染率都未曾超過一百人,通常也就是一年被發現那麽幾起或十幾起。
但,正是這感染率堪稱極低的病症,卻擁有着“人類偉大貢獻懸賞榜”曆史上最高額的懸賞金“長命萬歲”。
大方現在确定,這個小女孩正是患上了消失症。
隻是女孩的消失症狀,已經停止,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這女孩的一名血親,已經爲她舍去了生命。
但也許是由于治療較晚,或者病症太重的原因,小女孩并沒有被徹底治好。
大方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再也不會長大了,眼睛也沒辦法複原了,小女孩的時間,被殘忍的停止了,她再也無法康複了。
大方的猜想似乎又再一次被證實,小女孩興高采烈的回頭歡呼道:“快看,我找到爸爸了!”
随後小女孩則滿臉幸福的繼續把頭埋在大方的胸口,似乎不再願意離開。
大方順着小女孩回顧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位,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