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峰回路轉


駱天明非常肯定,宋仁宗知道了楊家的準備,但朝廷卻始終沒什麽動作,顯然是宋仁宗沒有通知其他人,也沒有采取任何措施。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宋仁宗和文臣不是一條心,對文臣也是心懷不滿的。
立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訓的,是宋太宗趙匡義,中間又隔着宋真宗,才到了宋仁宗。
宋仁宗甚至都沒見過趙匡義,對趙匡義的訓誡,隻是礙于孝道而已,要說真心認同,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文臣整天在耳邊說,唐末和五代十國時期,武人是如何如何亂政的,宋仁宗一開始還相信,但等他長大了,學會自己思考之後,也開始慢慢懷疑了。
從古至今,亂政篡權的奸臣多了,其中武将有多少?文臣又有多少?
隻說武将亂政,文臣就略過不說,當誰是傻子嗎?
宋仁宗不但不傻,反而很精明,在性格軟弱的被大臣欺負的同時,還能牢牢的掌握着朝局,可見他的平衡之術玩兒爐火純青。
文臣之間能夠玩兒平衡,文武之間也要做好平衡。
武将可以被壓制,但絕不能被滅了,所以駱天明這個武将的代表人物,也必須保下來。
因此,在駱天明回家休息了一天之後,一個小太監上門傳旨,讓駱天明上朝議事。
在駱天明剛回家就下令讓家将戒備時,楊家上下就一片人心惶惶。
楊家畢竟是忠義傳家,駱天明突然擺出一副朝廷要是敢動我我就敢殺出去的樣子,怎麽不讓其他人惶惶不安?
但佘太君居然什麽也沒說,任憑别人怎麽勸,她都一言不發,任由駱天明做主。
現在小太監傳旨讓駱天明去議事,佘太君終于繃不住了,萬一議事隻是個幌子,把駱天明騙去抓起來怎麽辦?楊家可就沒有主心骨了。
但駱天明的第六感告訴他,此去沒有多大危險,所以力排衆議,決定去上朝。
不過該有的戒備依然要有,萬一事有不協,楊家衆人就保護楊文廣殺出去,好歹爲楊家留一條根。
駱天明一個随從也沒帶,一個人跟着小太監來到皇宮,在議政大殿見到了宋仁宗和一衆文臣。
不出意料的,一衆文臣的臉色都很不好,看着駱天明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他。
駱天明卻對這些人恍若不見,從容自若的向宋仁宗施禮拜見,然後起身等待詢問。
宋仁宗道:“朕聽聞,你對夏竦的戰報嗤之以鼻,把你的理由說來聽聽。”
駱天明道:“夏竦的戰報,可有詳細的經過?”
宋仁宗道:“有,剛剛送來,你要聽嗎?”
駱天明道:“聽一下也無妨,不過我就不做評價了,還是請範大人來品評一下吧。”
範仲淹跟随駱天明和穆桂英打了幾個月的仗,已經對兵事比較了解了,而且他是文臣,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正直,由他來品評,文臣也更加信服。
于是一副巨大的西北地圖被挂了起來,然後由一個小太監來念誦夏竦的詳細戰報。
夏竦接手西征軍之後,第一道命令就是向西夏的某處重要據點發動全面進攻。
剛讀到這裏,駱天明就突然喊停,然後問道:“範大人,你怎麽評價這道命令?”
範仲淹毫不客氣的道:“純粹是胡鬧!這樣的進攻,完全是孤注一擲,一旦不能迅速攻破西夏軍據守的城池,必将會被襲擾糧道。一旦糧草接濟不上,再多的大軍也會不戰自潰。”
駱天明對他的評價不置可否,示意小太監繼續誦讀。
夏竦的命令下達後,宋軍各部立即執行,向目标地點彙集。
可是有一支部隊比夏竦規定的時間晚到了一天,這是夏竦強調的武将不聽命令的證據之一。
駱天明又問道:“範大人,你再說說。”
範仲淹道:“夏竦不明軍情,胡亂指揮。從地圖上看,這支部隊三天行軍一百二十裏,應該沒問題。可是這支部隊的行軍路線上有一條河,這條河平時可以涉水而過,但此時正是夏初,河水暴漲,涉水過河已經不可能,必須架橋才行。而架橋就需要時間,根本無法在三天之内到達。”
如此反複,小太監念兩句,駱天明就讓範仲淹評價一下,而範仲淹也當真不客氣,把夏竦批的狗屁不是,讓幾十個文臣都聽的尴尬不已。
即使這些事都不是他們幹的,可他們之前都極力支持夏竦,在皇帝面前力主幹掉那些“不聽命令”的武将。
現在好了,明明那些武将都傾盡全力了,還被誣陷的要殺頭,讓皇帝怎麽看他們?
好不容易将戰報念完了,大殿中一片鴉雀無聲,一衆文臣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唯恐被皇帝注意到。
宋仁宗确實對文臣很失望,但他依然不敢一下子得罪所有文臣,隻是說道:“可惜了,西征軍的精銳大軍,就這麽白白損失了。”
文臣們依然不敢出聲,倒是駱天明撇了撇嘴。
看來皇帝隻是把數萬大軍當做工具,而不是把他們當成活生生的人。
那可是數萬條人命,數萬個家庭的支柱,就因爲一個人的愚蠢,就白白葬送了。
但古代的上位者,都是這麽看待下層百姓和士卒的,也怪不得宋仁宗無情。
既然文臣都不出聲,宋仁宗就順勢說道:“夏竦對這次戰敗負主要責任,且将罪責推诿他人,罪不可恕。諸位愛卿議一議吧,該如何處置。另外,楊宗保重新擔任陝西四路經略安撫招讨使、知永興軍,主持對西夏戰事。”
對夏竦的處置要議一議,重新啓用駱天明,則直接一錘定音,宋仁宗的意思非常明白了。
文臣們也沒法反對,隻能奉旨。
駱天明也非常意外,以爲這次就算不被文臣坑死,也會降職奪爵什麽的。
沒想到他不但沒降職奪爵,反而重新掌握了兵權。
駱天明可不認爲是剛才讓範仲淹批駁夏竦的用兵方略,就能達成這樣的效果,肯定是宋仁宗還做了什麽。
不過宋仁宗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駱天明就不得而知了,隻能在心裏暗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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