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難受的事情是什麽?
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三喪一生嗎?
當然不是。
三喪好歹有過父,有過偶,有過子,還有人什麽都沒有也不覺得怎樣呢?比如單身狗,比如丁克一族……
或者每當回憶往事的時候,就因虛度年華而悔恨?因碌碌無爲而羞恥?臨死才發現,從來沒有爲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爲人類解放進行的鬥争付出哪怕一點點努力?
當然也不是。
這難道不是說的我們每一個人嗎?
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當然是走在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忽然很想方便,卻找不到廁所;是在床上,正急不可耐的通向賢者時間,卻忽然有警察敲門查房……
阿爾法姬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
和方矩的侃價,從十件數碼産品的獅子大開口,一路殺到三件……
從賣十贈一到賣七贈一,但不許再侃價……
兩人一路唇槍舌劍針尖麥芒棋逢對手,然後……方矩就突然掉線了。
就仿佛月圓之夜,紫禁之巅,有個逼王沒有來;就仿佛麻将桌已擺好,茶水零食籌碼一一備齊,結果三缺了一;就仿佛網上互撩了幾年,果照發過,文愛電愛都試過,終于現實裏約見,卻發現彼此都是摳腳大漢……
啊啊啊,這時候下線,詛咒你終生不剛啊!阿爾法姬氣的幾乎原地爆炸。
她的詛咒有用沒用現實裏不知道,反正虛數空間裏,方矩的角色肯定是……
這是策略!
沒錯,一定是那小子的詭計……
長的方方正正的,心眼多的跟高爾夫球似的……
阿爾法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猛然她眼珠一轉,對了,頭盔有前置攝像頭。
方矩摘了頭盔,未必就脫離了攝像頭。
隻要能瞅見他的臉,還讀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想到就做,阿爾法姬激活了攝像頭。
要知道,這些頭盔可都是葉超的刻印物,火種武器一樣的存在。遠程收放雖然做不到,開關攝像頭這樣的操作,難度比吃飯喝水低太多了——真的,在這末世,吃飯喝水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總之阿爾法姬就發現,自己竟然……在家裏?
葉超的家裏,這兩天天天睜開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怎麽會?
還沒等她驚訝完,她發現自己在動,在颠簸。
一口箱子打開,她就被一個黑西裝打領帶戴墨鏡,打扮的跟殺手一樣的家夥塞進了不大的一個箱子裏……
頭盔就這樣被賣了?!
阿爾法姬第一反應是氣憤,氣憤方矩竟如此喪心病狂!這邊價格還沒談好,那邊竟然已經出貨了。二道販子裏,這也算秀出班行了吧?
不過短暫的驚訝之後,她迅速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
因爲根據頭盔的信号顯示,仍然有人戴着它,隻是暫時處于昏睡……不,昏迷狀态,而且根據腦波脈搏等等迹象,是方矩本人沒錯。
甚至仔細觀察的話,尤其被塞進箱子到箱子關上,白駒過隙的一瞬間,能看到方矩的身體,依稀仍連在頭盔的下方。
怎麽可能?
方矩的身體雖然不算強壯也絕不是豆芽菜,怎麽可能裝進那麽個十分不起眼的箱子裏……
要知道,一眼看上去,那箱子比公文包大不了多少,就是電影電視裏常見的那種方方正正的裝鈔票的箱子。
不是這個啊!
重點是,方矩怎麽會在葉超的房間裏,還被人塞進皮箱裝走?這是……綁架?
卧去,太刺激了!
阿爾法姬一個激靈遁出了虛數空間,指手畫腳,連說帶演,加上投影,将事情說了。
“什麽?方矩在咱家被人綁架了?怎麽會……”葉超自然是驚呆的。
雖然江城治安天災前那麽井然有序,但在城裏,大白天綁架人,還是從自己家裏,總有點那麽不真實。
不過,葉超并沒有過多向阿爾法姬确認。花了幾秒鍾消化,拼盡全力,《人類一敗塗地》一樣站了起來,搖搖擺擺走向管軍遠,将事情說了。
一瞬間,管軍遠也有那麽點不真實。
他的第一反應是葉超在撒謊,要用這種辦法逃特訓。
不過,瞅瞅剛完成一輪萬米長跑,正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葉超,又覺不像。天賦确實是沒有的,但态度上,就跟西門窮的臉,自己的亮一樣,是完全不需要質疑的……
“你怎麽會知道,方矩在你家被人綁架了?”他問了一個比較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管老師(你就說),我(你)的能力已經修正爲操縱信号,因爲有點擔心,監控了頭盔攝像頭,所以看到了……”
心靈相通,異口同聲。
這個心眼方的跟方矩臉有一拼的家夥,撒起謊來倒蠻的嗎……
爲了證明自己的話,葉超幹脆将錄像投影了出來,認真高效的向管軍遠陳述一切。能争取到管軍遠的認同,救下方矩的可能性會大很多!
管軍遠果然也沒辜負他的期望。
看過錄像,了解了狀況,他迅速打了幾個電話,有給警察局的,有給學校的,有給葉超家的外圍駐軍的。
高三級部主任,同學同事加上學生家長,這人脈關系說覆蓋整個江城有些過了,但說江城十個人裏面,就有一個能跟他拉上關系,卻絲毫也不誇張。
而且大多數都得聽他的。
誰沒有孩子?誰家親戚朋友沒有孩子?誰沒有用到老師的時候?三十多歲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了級部主任,日後校長、教育委員之類的也是可以預見的,這樣的老師誰敢得罪?
不過,管軍遠的人脈關系也隻是輔助因素,更緻命的一點是——方矩是帶着頭盔被裝箱的,而葉超,能實時追蹤頭盔的位置,誤差不超過厘米。
天災後的人類,是真不知道北鬥定位這樣的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