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隻是借而已,想來隻是小事。
至于以後還不還,這是憑本事借來的,想來……
方繼藩在幾個徒弟的臉上巡視了一眼,最後目光定在劉文善的身上,微微想道:“這事兒,就交你辦啦,對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們,就在不久之前,西班牙無敵艦隊以擊潰了奧斯曼海軍,而很不巧,這無敵艦隊,以及葡萄牙海軍,又被我大明水師所滅,劉文善啊劉文善,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爲師養了你這麽年,也該到你爲爲師分憂的時候了!”
此前,大家隻光顧着高高興興的迎聖,卻并不知道這消息。
唐寅,劉文善人等聽了這消息,頓時愕然。
随即,唐寅喜上眉梢。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消息意味着什麽。
唐寅掩蓋不住激動的道:“實在太好了!水師一滅,則天下盡爲我大明所有,恩師,制海的重要性,學生與徐師弟通過書信,早就有過讨論。大國欲富強,非有海岸不可。而有海岸,若海權不在其手,則我大明隻要有艦船,則無處不可去,無處不可制之。”
唐寅和徐經,一個是航海開拓,一個是編練水師,他們對于海權,都有極深刻的見識。
這天下的所有大國,都是擁有海岸線的,那些沒有海岸線的國家,根本就不足爲慮。
而隻要有海岸線,那麽操控了制海權的大明艦隊,便可出入如無人之境。
因爲任何海岸線,都是漫長的,長則千裏,短則百裏。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在這漫長的海岸線上駐防,隻能選擇一些要害的位置。
如此,一旦受到了擁有海權的國家攻擊,這仗就沒法打了。
就如大明一般,哪怕空有上百萬軍馬,可你的海岸線如此的綿長,你守哪裏?
你守廣州,我就集中力量打天津衛,你守福州,我便打甯波。
而等你疲于奔命的自陸路調撥了援軍,靡費了十倍于我的錢糧增援而至死,我已将你洗劫一空,揚長而去了!
可以說,舟船的便利性,比陸地的車馬要強之十倍以上。
因而,理論上而言,若是從前的大明隻需有三萬精兵,一支足夠強大的艦隊,便可使整個大明陷入内亂。
譬如襲擊上海,威脅大運河的起點杭州。
譬如襲擊天津衛。
這都會将整個大明的漕運陷入癱瘓之中。
現在的狀況也是一樣,對大明如此,那麽對于天下諸國而言,這些幅員并不廣闊,兵力遠遠不足的其他諸國,簡直就是案闆上的魚肉了。
在朝中,徐經,唐寅人等,乃是出了名的制海派。
其他如歐陽志等人,卻是穩妥一些,他們嘗到的乃是鐵路的好處,認爲朝廷的更多資源,該用于鐵路連接東西南北,以鐵路動脈,降伏四夷。
隻有劉文善,此時,眉梢竟不見喜色,反而陷入了深思,他苦苦冥想了好一會,緩了緩才擡頭看着方繼藩一眼道:“學生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方繼藩依舊隻低頭吃喝,口裏含糊不清的道:“不要問我,你既想到,自管去做便是了,爲師哪裏能什麽都管,什麽都知道,教授你們這麽多學問,難道是讓他們吃幹飯的?”
劉文善忍不住苦笑,卻是感激涕零的看了恩師一眼。
恩師還是那個恩施啊!他的最厲害之處,恐怕不隻是因爲他胸腹之中,有着包羅萬象的學問。
而在于,他懂得放手,肯讓弟子們自己去磨練。
如此,方才能啓發弟子們的思考,不斷的調動弟子們的主動性,在曆練裏提高自我!
可見……恩師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正厲害之處,還是育才!
古有孔夫子三千弟子,育出七十二賢才。今有他家恩師桃李滿天下。
劉文善越想,越覺得恩師實是深不可測。
心裏……莫名又有些感激,他自知自己資質愚鈍,若不入恩師門下,得恩師悉心調教,隻怕早已泯然于衆人,此生渾渾噩噩的就一輩子了!
他心裏無盡感慨和感激,随即站了起來道:“那麽,陛下,恩師,臣請告辭。”
“走吧,走吧。”朱厚照好爽的一揮手。
在船上縮食了那麽久,一頓飯吃下來,心情愉快起來。
方繼藩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肉多了一些。
其實他還是喜歡米飯的。
要不……在這歐洲,也種上稻子?
江臣一直默不作聲,等方繼藩出恭小解時,他小心翼翼的跟着方繼藩後頭,待方繼藩出來,他一臉委屈的道:“恩師……”
“噢。”方繼藩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人好奇怪,撒尿也跟着,怎麽跟個下流胚子一樣。
“恩師……學生有話,一直不吐不快。”江臣終于憋不住的道。
方繼藩便道:“你說吧。”
江臣神情略帶郁郁,委屈的道:“學生蒙恩師厚愛,隻是一直不成器,在這北方省,竟也難有功績,學生……學生覺得愧對恩師……”
方繼藩背着手,歎了口氣,隻是……這總督府卻是歐式建築,并沒有亭台樓榭,因而……這一聲歎息,似乎少了些許詩情畫意一般。
總覺得像是有違和感。
方繼藩道:“龍生九子,總會出一兩個不成器的,爲師已經習慣了。你爲何還要耿耿于懷呢?你天資就是如此,這不是你的錯啊,這是你父母的問題,你不要總是耿耿于懷,爲師還是很心疼你的,好啦,走吧,别妨礙爲師飯後百步。”
江臣聽了恩師的話,也不知恩師是安慰還是罵人,不過……确實感覺心裏好受了許多:“學生陪恩師走走。”
看他低頭謙恭的樣子,方繼藩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有默默的歎息!
…………
大明水師又開始出擊。
大家都知道,這還不是過安逸日子的時候,于是在短暫的休整之後,一支艦隊,徑直向拉芒什海峽而去。
此處海峽,分隔了英國和法國,又是整個東歐洲進出的要道。
唐寅此次爲鐵甲艦隊的總兵官,其目标,就是威脅英國與法國。
西葡艦隊覆滅的消息,這麽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就傳遞至整個歐洲。這個消息有多震撼衆人,自是不用多說!
而實際的情況,跨海的西班牙軍隊,依舊還在北非,與奧斯曼人鏖戰。
隻是……這場戰争,很快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因爲西班牙人發現。
派往北非的大量陸軍,随着制海權的失去,已經被切斷了補給。
大明甯波水師,隻需二三十艘風帆戰艦,橫在直布羅陀海峽處,那數不清的戰争物資,便徹底的斷絕。
西班牙人不禁惶恐起來。
對面的十數萬西班牙精銳,在此刻,他們的性命,居然隻握在數十艘風帆艦上。
那些補給的艦船,一經出海,随時可能成爲獵殺的目标,可是……
他們自是不能放任這些精銳不救的,否則,不但海軍的家底喪盡,便連整個西班牙陸軍,也将徹底覆滅。
更可怕的是……奧地利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失去了海軍的支援,數十萬的奧斯曼大軍開始對匈牙利和奧地利瘋狂的掃蕩。
奧斯曼人開始引入了較爲新式的火炮,成爲了攻城的利器。
整個歐洲……形勢已經大變。
這已不再是大明的侵入如此簡單了,而在于異教徒數百年來矢志不渝的夢想,即将達成。
在權衡利弊後,于是西班牙人開始急于向直布羅陀海峽的甯波水師締結一份協議。
甚至已到了不惜任何代價的地步。
葡萄牙徹底暴露在艦隊的炮口下,态度也開始變得遊移不定起來。
唐寅率水師已至英法的海峽,指揮着人間渣滓王不仕号,本着先打他一下再談一談的精神,預備對法國的一處海港發起攻擊。
可就在此時,一艘快船,自鹿特丹瘋狂抵近,帶來了一個恩師的消息。
“鎮國公有命,請唐總兵立即罷兵。”
唐寅皺眉,眼眸裏盡是不解之色,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法王的特使,已至北方省,劉文善先生正在與其洽商,劉先生建議鎮國公,爲了表示誠意,還是不打爲好,法王特使很有誠意,說一切都可以談,若此時動兵,難免有傷天和。”
唐寅聽罷,不禁苦笑。
“來都來了啊。”他搖搖頭!
特意跑來這裏,正準備一場激戰,然後突然收兵?
後頭一個個軍将,個個皺眉沉思。
他們開始爲自己的軍功而擔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