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唧唧哼哼的躺在病榻上。
蘇月小心翼翼的給朱厚照翻身檢查。
這一翻身,朱厚照便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朱載墨站在角落,面如死灰,他也沒想到,父親居然真從馬上摔下來,畢竟……在摔下來之前,他還是很威武很自信的,一副哪怕是反剪了雙手,也能将自己打趴下馬的模樣。
方繼藩匆匆進來,聽朱厚照嗷嗷的叫。
蘇月手一松,朱厚照翻了半個身的身子便又摔回了榻上,他又是一聲慘叫。
原來是蘇月見師公來了,情急着要來給方繼藩見禮。
蘇月一時無語,臉色慘然,看看朱厚照,再看看師公,索性拜在了方繼藩的腳下:“學生見過師公。”
方繼藩颔首點頭:“如何了?”
“太子殿下他……骨頭折了,在腿骨,骨科的王小乙馬上趕來……”
方繼藩一愣:“那個寫了一篇論文,首創了查房制的王小乙?”
醫學未必隻是單純的研究怎麽治病。
随着醫學院的擴張,大量的軍民百姓前來就診,以至于醫學院人滿爲患。
因而,醫學的制度創新,也開始出現。
這個王小乙,專治骨科,很有幾分本事。
要知道,說起這骨科,這中醫不是吹牛,哪怕是科學院,都遠遠不是那些老大夫們的對手。
因而,醫學院專門請了一些名醫來,請他們在骨科坐鎮,讓他們教授骨科的治療以及方法,這王小乙,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家夥不但專治骨科,而且一拍腦袋,覺得許多病人,雖已入了醫學院,卻因爲治療途中,大夫們的疏忽,因而造成了不必要的病情加重以及死亡,因而……他專門寫了一篇論文,闡述了查房的制度。
即将一群資曆較淺的醫學生組織起來,每日按時按點,根據不同的病患,進行查房,每隔一段時間,觀察他們的病情。
看上去,這是一個極簡單的東西。
可這玩意,對于病人而言,卻有着莫大的幫助,以至于醫學院的治療率,足足提高了一成,數百上千人,因此而受益。
正因如此,他的這篇論文,在求索期刊刊載了出來,甚至……有人認爲,不隻是醫學,哪怕是其他的學科,在實踐過程之中,或許也可借鑒。
方繼藩之所以對此有印象,是因爲看了期刊,一拍腦門,呀,自己知道查房制度是什麽啊,可是偏偏,爲啥就沒有想到,反而讓一個專制骨科的狗東西先行想了出來。
“正是他。”蘇月颔首點頭。
方繼藩道:“教他趕緊來,先給太子正正骨。”
朱厚照在榻上,嚎叫道:“老方,看看這個不肖子吧。”
方繼藩咳嗽:“殿下英明神武,武藝超群,且意志非凡,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我來說句公道話吧,這事兒……”方繼藩頓了頓:“就是殿下的不對了,殿下既然非要皇孫騎鬥,就要願賭服輸,事後指摘,這會有損殿下神武的形象,殿下啊,咱們習武之人,得要點臉才是,載墨啊,你給太子殿下賠罪了沒有。”
朱載墨啪嗒跪在地上:“此前已經賠罪了,這一次再賠罪一次。”
方繼藩苦口婆心的坐在床沿上:“你看,殿下,本來隻需賠一次罪,可現在皇孫卻是賠了兩次,算起來,殿下還賺了呢,這是開心的事,殿下沒有吃虧。”
朱載墨感激的看着方繼藩。
恩師一向是維護自己的。
若不是恩師在,自己的父親,還不知怎麽樣呢。
方繼藩的話,戳中了朱厚照的軟肋,像洩氣的皮球:“哎……哎……虎落平陽被犬欺。”
探望了朱厚照,見朱厚照不過是傷筋動骨,并沒有大礙,方繼藩放心下來,等那王小乙來了,方繼藩退出蠶室,朱載墨也跟了出來。
方繼藩看向朱載墨:“這些日子,随太子殿下學了什麽?”
朱載墨想了想:“學了許多,有打毛衣,有開刀,有騎射,有冶煉,還有……學習繪畫工程的圖紙。”
“覺得如何?”
“還成,就是不知道,有什麽用。”朱載墨本就是個聰明的人。
何況朱厚照本就是一個既苛刻又是這些行當的宗師,他要教授,學的很快,許多的經驗,都是聞所未聞的。
隻是,朱載墨卻認爲,這玩意用處不太大。
方繼藩微笑:“天下有百業,自打新政鋪開之後,這行當就更多了,正因爲如此,所以居上位的人,不能對于各個行當,完全陌生,心裏得有數,這也是讓你跟着太子殿下學習的原因,你可知道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嗎?”
朱載墨似懂非懂的點頭。
“這何不食肉糜,以至于晉惠帝讓後世之都嘲笑他愚蠢,可在我看來,這并非是愚蠢這樣簡單,這個世上,有的是的人,并不愚蠢,可照樣做出了無數何不食肉糜的事,你知道原因嗎?”
朱載墨好奇的看着方繼藩。
與朱厚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方繼藩這個師父,對待自己既關愛,又有耐心。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這是因爲,曆朝曆代,許多居高位的人,高高在上,不屑去體察民情,自以爲聰明,殊不知,他們不但見識淺薄,而且還狂妄自大,你自己尚且鬥不了解的事,怎麽可能去解決他呢,百姓愚鈍,無非就是一家一戶受害,可若是身懷神器者淺薄,便是要贻害天下的啊,皇孫一定覺得,爲師這樣安排,讓你學習這些看似無用的知識,是讓你白白受苦,可實際上,這是我的一片苦心,因爲,将來天下将寄望于你的身上,你的一言一行,既可爲天下謀福祉,也可贻害天下,多學一些本事,有何不可?爲人君者,最可怕的,不是他所知不多,而是他剛愎自用,殿下學了這些,便會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每一個行當,都有它運行的規則,隻有如此,對于自己不懂得事,你才能保持着謙卑之心。”
朱載墨點點頭:“學生終于明白了恩師的苦心。”
方繼藩和藹的摸了摸朱載墨的肩,如沐春風的道:“明白就好,我知道載墨是個有孝心的人,爲師再教你一個東西。”
朱載墨眼裏放光,終于要開始學習真本事了:“不知是……”
方繼藩鄭重其事的道:“做人要感恩,苟富貴,勿相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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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