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這三個字,說起來輕巧。
可是……真正做到,卻是難上加難。
這裏頭,花費了多少個日夜,又有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心思啊。
“陛下,糧食可以讓百姓們活下去,而藥品,則可以讓不該亡的百姓,免離死亡。生老病死,固然是天道,可餓殍和早夭、病死,卻絕非天道,朝廷隻要解決了這兩樣,何患天下不安定。兒臣聽說,曆朝曆代,人口的增加,便是盛世。從文景之治開始,此後再到貞觀之治,都是天下安定,百姓休養生息,人心歸附,人口大量增加爲準。而今,陛下下旨,推廣新的作物,敕命屯田所,改良糧種,而今,已有了成效。現在……太子殿下制出的新藥,不啻是神農嘗百草,恩惠了天下的百姓啊,這是普天同慶的善舉,千秋之後,人們定會銘記這新藥,銘記太子殿下的功德。”
朱厚照想不到老方還是很厚道的。
他心裏一暖,忙說:“父皇,老方才是首功,他出了銀子,還提了方向。”
弘治皇帝心裏震撼。
方繼藩說包治百病,他信了。
想不信也難啊,畢竟,肺痨這樣的不治之症,他都信誓旦旦的可以治愈,一劑藥下來,自己的病情,确實緩解了。
那麽………會有多少人,因爲此藥,而活下來。
方繼藩似乎給弘治皇帝描繪了一個前景。
推廣一種藥,使各村各裏,都出現一個靠譜的大夫。
所謂的靈丹妙藥,其實并不是真正能包治百病。
而在于,它是否能夠用最快捷的方法,推廣開來。
這就好像,這個時代,拿着一把火铳,這火铳的威力,和一個訓練有素的弓箭手而言,可能要差得多。
可是要訓練一個弓箭手,卻需要數年的時間,而一個火铳手,隻需要一個農夫操練數月就可以直接拉上戰場。
如此一來,火铳哪怕在這個時代,射程短,威力低,也迅速的在佛朗機,奧斯曼帝國和大明風靡起來。
一個能治療絕大多數疾病的名醫,實在太難得了,他需一聲都浸YIN在醫道,需要有不錯的悟性,需要有數不清的經驗。
可現在……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他道:“若如此,則爲蒼生之幸啊。”
“不錯。”方繼藩興沖沖的道:“說來,若非是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定不會研制出此藥來,可見,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陛下,這都是您聖明的緣故啊,否則,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兒臣建議,立即傳抄邸報,推廣此藥,西山會成立專門的制藥作坊,爲了籌集資金,将在交易所上市,陛下……兒臣都想好了……想要擴大規模,既支持新藥的研制,又可招納良才……”
弘治皇帝微微咳嗽,半躺在了榻上,聽着方繼藩的絮絮叨叨。
推廣新藥,利國利民。
弘治皇帝相信,這個新藥必定能給自己的子民,帶來莫大的好處。
同時,此藥和太子有關,和自己也有關系,千秋之後,不知多少人會稱頌自己和太子還有方繼藩的功德。
更不必言……
方繼藩說藥建立西山藥業了。
如此的靈丹妙藥,勢必有豐厚的盈利。
這是一箭三雕,天上掉下來了餡餅哪。
可是……
弘治皇帝面帶微笑,意味深長的道:“朕要安心養病,朕的病,能痊愈的事,暫時不可洩露出去。”
“啥?”方繼藩驚訝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道:“太子,依舊研制他的新藥,你呢……依舊遊手好閑……”
“陛下……”方繼藩幽怨的道:“兒臣沒有遊手好閑,兒臣一直都在協助太子殿下,兒臣的勤勉,天日可鑒,陛下……”
弘治皇帝隻點頭:“總而言之,一切恢複原狀,此藥,你交代給梁女醫即可,梁女醫該入宮了,讓他每日,給朕用針,除了這殿中,其餘人……一字半句,都不得洩露出去,否則,朕絕不輕饒。”
朱厚照和方繼藩對視一眼。
覺得蹊跷。
依着陛下貪财和好名的性子,早就将這事嚷嚷出去,然後立即入股西山藥業,大力支持西山藥業才是啊。
怎麽……突然如此了。
弘治皇帝淡淡道:“至于此藥,自然是大功于朝,可是你們要稍稍忍耐,等過一些日子,朕的病情痊愈之後,自會給你們恩賞。”
弘治皇帝又咳嗽起來。
蕭敬是知情者,面上古井無波,忙是給弘治皇帝拍背。
“父皇,出什麽事了?”
弘治皇帝勉強微笑,卻顯得疲倦無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朕還在朝,能出什麽事呢,什麽事都不會有,朕所擔心的,不是現在出什麽事,而是……也罷,你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朱厚照卻是精神一振。
他是個從不嫌事大的主。
平時難見弘治皇帝這般的表情。
朱厚照便知道,肯定出了什麽事了。
弘治皇帝随即道:“是了,蕭伴伴,過一些日子,召宗室們入宮吧,朕要見見他們。”
“奴婢遵旨。”
其餘的大夫,随即被蕭敬召集了起來,教他們萬萬不可在外頭宣揚今日殿中的事。
朱厚照還想要追問,弘治皇帝卻是三緘其口。
方繼藩拽拽朱厚照的袖袍,朱厚照會意,才和方繼藩怏怏告退出去。
朱厚照出了奉天殿,忍不住道:“老方,你拉我出來做什麽?我還要問……”
“陛下不想告訴太子殿下,殿下問了也無用。你沒見陛下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一旁的蕭敬,卻是面上平靜嘛,這事兒,蕭敬也知道。殿下想要知道原因,簡單的很,找蕭敬那狗東西,他敢不說。”
朱厚照頓時眉開眼笑。
拉着方繼藩,卻不出宮,而是二人藏在偏殿裏。
過了小半時辰,蕭敬來此斟茶,朱厚照竄出來:“蕭敬,你往哪裏跑。”
蕭敬居然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他隻是很平靜的看了太子一眼,又看看方繼藩。
這倒是令朱厚照惱了。
真是豈有此理,本以爲還能吓這蕭敬一跳,誰料人家處變不驚。
于是便背着手:“狗東西,本宮問你。”
他還沒問完,蕭敬道:“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爲聽說有宗室,诽謗宮闱之事,太子殿下,天下人都以爲,陛下病重了,新君即将登基,那些從前心懷叵測者,本是按兵不動,不敢造次,現在也大起了膽子。那些以往,别有所圖者,也正好,可以借機興風作浪。”
“現在嚼舌根的,雖隻一些宗親,可是……陛下認爲,沒有這樣簡單,沒有憑借,他們是萬萬不敢如此的,陛下想要知道,他們所憑借的是什麽,所以……陛下雖是病情緩解,卻不着急,而是想站在背後,看清楚真相。”
朱厚照一愣。
這蕭敬一點骨氣都沒有啊。
他忍不住道:“本宮還未問,你便統統說出來了,真是豈有此理。爲何不讓本宮打你一頓,你再說,戲文裏都是如此的。”
蕭敬淡淡道:“太子殿下,打不打,都要說,奴婢早些說了,可以少挨一頓打,殿下也免得動拳腳,傷了筋骨。”
這話……朱厚照很愛聽。
方繼藩在一旁皺眉。
曆朝曆代,新君即将登基,都難免會出現一些幺蛾子,這是理所當然。
方繼藩道:“涉事的宗室,是何人?”
蕭敬看了方繼藩一眼:“和安化王有關系。”
安化王……
方繼藩心頭一震。
這就對了。
方繼藩竟險些忘了安化王在曆史上,是确實謀過反的,曆史上朱厚照登基,爲正德皇帝,安化王随即在甯夏作亂,最後叛亂被平息。
之所以許多人對安化王不熟悉,一方面,是因爲他隻是一個郡王,另一方面,正德朝甯王謀反,風頭出的太大,以至于這位可憐的安化王,連造反,都被人忽略。
方繼藩便點頭道:“我有幸見過他一面,這個人,長得很醜,一看面相,便曉得,他定是個心懷不軌之人,太子殿下,可見這相貌堂堂,多麽的要緊,所謂相由心生,你看臣,是不是……”
朱厚照看着方繼藩,細皮嫩肉,相貌堂堂……
朱厚照道:“呸,話可不能這樣說,你這樣說,豈不是說蕭敬這狗東西,也是反賊。”
蕭敬:“……”
方繼藩道:“殿下也不能完全可以說,蕭敬雖然生的醜,可他隻是太監,他若是藩王,他就一定反了。”
朱厚照托着下巴,點頭:“你這樣一說,居然極有道理的樣子,這樣說來,安化王若是也做了宦官,便可像蕭敬一樣?”
方繼藩道:“我沒有這樣說。”
蕭敬面沉如水。
他假裝沒有聽見。
聽見了也沒什麽好處。
辯駁幾句,說不準還換來一頓揍,不值得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突然……朱厚照道:“老方,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總不能看着有人圖謀不軌吧。安化王那狗東西,想要奪得,莫非是本宮的江山?該死!”
…………
在外面開會,馬上出發,今天兩更,明天會正常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