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學金對于商學院而言,實是用處巨大。
既是商學院,學費難免要高一些,帶你們發财,你們還在乎這點學費,這還是人嗎?
後世的商學院不值錢,是因爲知識爆炸的結果,人人都有一本生意經,随便在網絡裏,都能拎出一串的鍵盤商業家。
可在這個時代,商學在這個百廢待舉的時期,卻是一門類似于屠龍術一般的學問。
古人輕商,對于商業的活動,沒有系統的總結,對于商業與産業,甚至與朝廷、官府的關系,幾乎是一片空白。對于産業的興衰更是懵然無知。
這個時候,一小撮人學習到了這一門學問,他們就形同于是碎石中的明珠,不但其所學,可以用于實際,甚至,可以廣泛運用于國家的大政。
因此,商學院的學費,是尋常學科的七倍。
可即便如此,不少商賈或是親自來求學,或是送來了族中的子弟。
當然,單憑這些有銀子的商賈來求學,還是不夠的。
有不少讀書人,甚至是有功名的讀書人,突然也對商學有了興趣。
這個世上,總是不乏異類,不乏似王不仕那樣的人。
他們對于八股,多有怨言,想學習一些經世緻用之法,如此而已。
可商學院的學費,太貴了,哪怕是對于尋常的小士紳人家,都有些吃力。
有了這獎金,則好的多,兩百八十萬兩的股份,股份會增值,每年的分紅也是不少,市場景氣時,一年數十萬兩銀子的分紅,都不在話下。
如此龐大的獎金,不但可以覆蓋商學院,便是其他學院的一些書生,也可以覆蓋。
好人……總要做到底嘛。
方繼藩決定自己也投入二十萬兩,湊足三百萬,解決某些徒子徒孫們的困難,榜文一發出,使書院上下俱都振奮起來,不少人奔走相告。
方繼藩很是欣慰,他背着手,自玻璃窗,看着那些徒子徒孫們雀躍的樣子,眼角,隐隐有淚光。
自己巨額獎金,看來沒有白費啊,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是情懷,桃李滿天下,隻能滿足人的虛榮心,隻有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情懷,才是自己帶給世界最美好的禮物。
“少爺,少爺……老爺……老爺……回京了!”
“什麽!”方繼藩蓦然回首,這一次,他真的眼角有淚光了。
自己的爹……回家了!
這些年來,方景隆一直在外,可是方繼藩這個做兒子的,卻哪裏不知這個父親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一封封的書信,無數的囑托,他在外頭,過的并不好,雖是鎮守一方,可貴州的環境,哪裏有京裏舒服,何況,人在軍中,枕戈待旦,這些年,不知操心了多少的事,可這一切……方繼藩比誰都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啊。
方繼藩嗖的一下,沖了出去:“人在哪裏?”
“入宮去了,先入宮見駕,隻怕很快,便會來西山。”
“不成!”方繼藩激動的要哭了:“我這就去大明宮,給我備車,哈哈,我爹回來了!”
方繼藩激動的搓着手,自己的爹,此次回來,顯然是欲奉王命,要去黃金洲。
其實……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去的。
他是老臣,又是忠良之後,鎮守大明藩屏,勞苦功高,隻要他不想去,随便說自己舊疾複發,陛下絕不會爲難他。
可他的回答卻很幹脆,自貴陽來的奏報裏,隻是簡明扼要的一句遵旨而已。
前去黃金洲,有萬裏之遙,一旦出海,生死便系于一線,疾病、長途的跋涉、海難、暴風,對于一個年過中旬,精力大不如前的人而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夢魇。
哪怕是平安到了那裏,此去經年,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還鄉,古人對于家鄉的眷戀,絕非尋常人可比,因而,那些出海的水手和水兵,但凡有一點出路,都不肯出海,若不是實在沒了活路,想要拼一拼,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
可自己的父親,明明是有選擇的啊,他可以選擇依舊在貴陽,鎮守一方,也可以選擇稱疾回京,含饴弄孫,頤養天年。
可他偏偏,選擇了這麽一條路,這是通往地獄的幽徑,一去,就回不得頭了。
方繼藩顧不得整自己的衣冠,已是一溜煙的上了馬車,他深呼吸,念及種種,便不争氣的,想要立即見到自己的父親,看看這個從無私心,給予自己養育之恩的人。
……………………
弘治皇帝高坐在禦座之後,他眼裏明亮,目不轉睛的看着奉天殿的大門。
外頭,傳來了靴子一步步踩在瓷磚上所發出的叩擊聲。
咔……咔……咔……咔……
腳步聲有些急促,也很有力。
等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殿門時,弘治皇帝眼前一亮。
方景隆來了。
他疾步上前,到了殿中,紫禁城變成了大明宮,京師早已是另一番的模樣。
可這對于方景隆而言,都不算什麽,他并沒有來得及去欣賞新城的華美,以及新宮的巍峨,仿佛有心事,到了殿中,拜下:“臣方景隆,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撫案,很有感觸,長歎了口氣:“卿家,不必多禮,來人,給方卿家賜坐。”
“陛下。”方景隆鄭重其事:“臣此次帶來了貴州和交趾二布政使司的軍民章程,還請陛下,過目。”
從袖中取出了一份厚實的章程,這算是他這幾年在貴州和交趾兩地推行的改土歸流,以及推行的軍政、民政的成果,還有各衛的一些文牍。這算是徹底的給朝廷一個交代,算是交接了自己的使命。
弘治皇帝颔首。
有宦官将這些文牍統統接過,想要送至弘治皇帝禦前。
弘治皇帝一揮手:“朕待會兒看。”
宦官會意,捧着文牍,退到了一邊。
弘治皇帝擡眸,繼續看着方景隆:“方卿家,你瘦了。”
方景隆道:“回陛下的話,臣清瘦一些,還好,若是肥胖,反而讓人見笑。”
弘治皇帝莞爾,見他精神奕奕,中氣十足,頗有幾分虎臣風采。
弘治皇帝道:“黃金洲的事,朕在旨意中,已言明了,那裏……相隔我大明萬裏,徐經對朕,痛陳厲害,朕思來想去,若是放任佛朗機人侵占黃金洲,遲早,将會是我大明心腹之患。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朕欲以一朝,而解決子孫百世禍端。卿以爲如何?”
方景隆毫不猶豫:“陛下旨意,便如軍令,軍令如山倒,臣一介武夫,唯遵命而已。”
弘治皇帝見方景隆回答的幹脆。
這個回答,沒有令弘治皇帝失望,他想要選擇,想要托付重任的,就是這樣的人。
弘治皇帝颔首,欣慰的道:“朕等的,就是卿家這一句話,今卿臨危受命,此去,可能困阻重重,甚至……可能性命不保,卿有何要交代的嗎?”
方景隆铿锵有力道:“臣的子孫,自有陛下照拂,其他的,都是生死有命之事,臣仰列祖列宗之德,受天子之命,無懼!”
弘治皇帝忍不住有些感動。
這才是忠臣啊。
弘治皇帝站了起來,背着手,死死的凝視着方景隆:“卿不負朕,朕不負卿,卿盡管出海,家中之事,勿憂!”
方景隆深吸一口氣:“臣……謝恩。”
弘治皇帝眼睛落在那落地玻璃上,眺望着玻璃窗外的鍾樓,他吸了口氣,眼裏寫滿了憂患:“此去,首要安置軍民,使其能夠開墾,建立起船港,要先使人能夠安居樂業,除此之外,對待土人,若肯相安便罷,若是不肯相安,卿自管便宜行事。對于佛朗機人,要大加防範,萬萬不可姑息養奸,朕不容許他們出現在西洋,朕不容許他們肆虐于天竺海,不容許他們染指昆侖洲,更絕不允許,他們有資格,可以在黃金洲,與我大明分庭抗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誠如卿的兒子西征檄文所言,佛朗機人推崇巫蠱之術,詐稱SD,而爲禍四海,朕要以聖人之道,誅其心,要用卿與徐經,斬其爪牙!”
“臣定當……盡心竭力!”
弘治皇帝面上恢複了幾分疲倦之色,微笑:“很好,朕等的,就是卿家這句話……”
他看向了蕭敬,淡淡的道:“傳旨,平西侯方景隆,鎮守西南有功,今負朕之旨,經略極西,此誠當予嘉勉,賜其國公,世襲罔替,永世不絕!”
方景隆卻是一愣,忍不住擡頭,錯愕的看着弘治皇帝。
國公……
這是自文皇帝靖難之後,再沒有出現過的爵位。
能有資格成爲國公的,天下不過六家而已,非大功,不得敕封。
可陛下……直接賜予國公。
隻怕……一方面是想要獎勵自己忠誠和功勞,除此之外,也是希望自己以國公的身份至黃金洲,得以号令諸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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