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已經習慣了朱厚照每日都在消遣他的父皇了。
每每到了此時,方繼藩都是默不作聲。
嗯……
假裝沒有聽見都好,我方繼藩畢竟是朝廷忠良。
倒是方妃道:“殿下,明日臣妾想要入宮一趟。臣妾……還沒有見過孩子,想見一見孩子。”
想來,方妃這些日子憋壞了。
嫁入皇家的女子,固然有許多的好處,可也有許多的難處,龍孫自生下來,便不在身邊,前些日子需要将養身子,她隻好忍着,而今,身子大好,自然……巴不得去見一面。
朱厚照唔了一聲:“讓劉瑾陪着愛妃去吧,明日,本宮要教生員們騎馬,怕是去不成了,何況,昨日本宮去了一趟,隻親了一口,被父皇撞見,父皇臉都是青的,本宮不去,免得觸了眉頭。”
方妃颔首點頭,不過,她眉宇之間,卻仿佛藏着什麽事,又不便說。
方繼藩乃是婦女之友,一下子,有了明悟,突然道:“妹子,你已許多日子,不曾沐浴了吧?”
朱厚照聽罷,忍不住臉憋得厲害,老方,你咋成日在琢磨這個。
方妃猝不及防,俏臉上飛起了一抹嫣紅。
不過……
方繼藩的眼光卻是很毒。
方妃所憂慮的,恰恰是這個。
肚子裏挨了一刀,自然不能沐浴,否則,極容易感染,哪怕是現在,蔣禦醫也千叮萬囑,再堅持兩個月方可沐浴不可。
這麽多日子,熬下來,雖偶爾可以讓宮娥擦拭一下身體,可方妃卻依舊覺得,自己要馊了,渾身上下,怪怪的。
且明日又要入宮,以這樣的面目見人,哪怕其實對于粗心大意的朱厚照等人而言,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可對于方妃而言,卻是難以接受。
這若是讓人瞧了去,或是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異味,這堂堂的太子妃,如何見人?
方繼藩卻是樂了:“真是隔日不如撞日,我正有好東西給你。你且等着,我去取來。”
方繼藩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的。
他興沖沖的過去一會兒,又去而複返,随即,取來了一個紙包的盒子,盒子揭開,連朱厚照都忍不住湊上來:“這是什麽?”
方妃也是一臉好奇。
方繼藩道:“這是香皂。”
“香皂……”
皂是什麽,方妃自然知道,譬如皂角,這是洗滌用的,莫非……這便是帶有香氣的皂角嗎?
她忍不住手伸向香皂,很滑,猶如泥鳅一般,可是,觸手之後,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淡香,不禁将方才接觸了香皂的手在鼻尖之下輕輕一嗅,一股香氣便直沁心脾。
方妃忍不住道:“真香啊。”
當然香了,鲸油不隻是可以做着蠟燭,還可以做香皂,且質量極好,後世的香皂,大多是用豬油,質地相差不知多少。
當下制造香皂的材料,主要是鲸油、豬油和酒精,酒精已經調制出來了,又有足夠的底料,想要制造,卻是容易了許多。
而香皂這東西,對于男子而言,似乎可有可無,尤其是朱厚照這等人,可對于女子而言,一旦用上了,便再也離不開,堪稱婦人們的紅薯和土豆,在她們眼裏,這東西,可比紅薯、土豆還管用的多。
飯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洗,香皂不能不用啊。
“這東西吐沫在身,而後揉搓,最後再清洗幹淨,比之當下的皂角,不知強了多少倍,本來,這是給公主殿下用的,可現在卻先緊着妹子,用這東西,也未必需沐浴時用,隻用溫水擦拭了身子,而後塗抹上去,最後洗淨也可,這洗滌的效果,妹子用了便知,噢,還可以用看來淨臉和淨手,總之,妹子用了便知道。”
“還有呢。”方繼藩美滋滋取出一個玻璃瓶來。
“這是……”方妃一臉疑惑。
方繼藩哈哈大笑道:“這是香水,妹子,你來聞聞看。”
方妃遲疑着,徐徐的揭開了瓶蓋子,一股奇香直沖肺腑。
“這……”但凡是帶香氣的東西,女人都喜愛極了,更何況,這香氣,别有風味,和尋常的花卉有所不同,清新優雅,很是溫和。
方繼藩道:“出門前,噴灑一些在面上和衣上即可:“這香水,還有療效呢,不但可以清潔肌膚,還可鎮神,平息靜氣,若是妹子臉上生了什麽暗痘,也有一定消除的效果,你明日試一試,這叫薰衣草香水,你記住了啊,若是有人問起,便告訴她們,不要藏着掖着。”
薰衣草……
方妃記下了,竟懶得去吃酒菜了,隻朱厚照還在大快朵頤,一個人吃的痛快。
這薰衣草,乃是徐經自佛朗機人手裏收購來的,這花卉的種子經過培植,方繼藩頓時便察覺到了它巨大的價值。
薰衣草制香水,比其他的花卉,有更大的優勢不說,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它不需要多少水便可種植啊。
自從陛下賜予了自己大漠之地,自己便一直都在煩惱着怎麽将這大漠,轉化爲方家的寶藏。
挖礦是一條門路,這香水,也同樣是一條巨大的财路。
薰衣草制香水,容易提取花卉中的精華,且它的香氣十分濃郁和特别,對肌膚也有極好的修複效果,在大明,薰衣草并不适合在内地廣泛種植,反而是在河西走廊或是新疆那等雨水不夠充沛的地方,卻可以廣泛的種植,屯田千戶所培植出了薰衣草之後,隻要這香水可以得到人們的喜愛,那麽,方繼藩便可引入人力,在河西走廊一帶,一面挖礦,一面大規模種植紅薯、土豆、玉米和小麥,同時還可廣泛種植這等經濟作物。
别的地方,都無法廣泛培植,唯獨隻有在關外才可以,這……不就意味着關外對關内的壟斷嗎?這是銀子啊。
隻是眼下,培植的花卉還不夠多,方繼藩不過是提取了十幾瓶香水而已,本不打算立即推廣香水,隻留着,給公主用的,可現在細細想來,倒不如現在,先将這名氣打出去,制造出此物之珍貴,千金難買的印象,使它暫時成爲最頂級的奢侈品,深入天下婦人之心,等将來廣泛種植之後,再推廣起來,便容易的多了。
方妃頓時對這香水愛不釋手起來。
她竟已無心吃喝了,勉強陪着太子和方繼藩說了一會兒話,便向太子告辭。
朱厚照見方妃一走,便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方繼藩:“快說,你在打什麽主意?你别不承認,本宮最了解你的。”
方繼藩汗顔:“果然什麽都瞞不住殿下啊,臣……打算靠這香皂和香水,掙一點銀子,臣最近很窮,家裏快揭不開鍋了。”
朱厚照一聽方繼藩叫窮,頓時恨得牙癢癢:“能有本宮窮?本宮是家徒四壁啊,算本宮一份,你這買賣非要算本宮一份不可。”
………………
方妃急不可耐的回了蠶室,命了女官和宮娥,預備了溫水,隻用巾帕擦拭了身子,而後上了香皂,這香皂帶着清香,竟也是那淡淡的薰衣草味,果然,有一些甯神的作用,使人心情放松了少許。
最緊要的是,這香皂揉搓時,竟還有泡沫出來,方妃本就出自大貴之家,此後又嫁入了東宮,什麽好東西不曾用過,可似這般洗滌之物,卻是驚爲天人,婦人對泡沫是沒有抵抗力的,仿佛這泡沫能洗淨自己渾身上下任何死角的污垢一般,命宮娥們揉搓之後,傷口卻不敢碰水,接着,再用熱巾,徐徐的将泡沫擦拭掉。
一通下來,等換上了簇新的衣裙,方妃頓時有了一種久違的清爽之感,一旁的宮娥更是笑道:“娘娘,您渾身上下,仿佛都帶着香呢,這香氣,聞着真好。”
方妃頓時嫣然一笑,心裏喜極了,吩咐道:“那皂子,你要小心收好了。”
“奴婢知道了。”
某種程度而言,香皂帶給人中的感覺,其實心理安慰的作用,遠大于洗滌的效果,若是洗滌效果翻倍,那麽這心理上的安慰,卻是放大了十倍,方妃此時,唯一的念頭便是,這輩子再不用皂角了。
她親自将那小玻璃瓶取來,輕輕的取了一絲香水灑在面上和衣上,那一股香氣,便更加的濃郁起來。
不過……似乎這一次,灑的多了,方妃有些心疼,忙将香水收好,這香水頓時散發,與那香皂味混雜一起,方妃款款走了兩步,步步留香。
一旁的宮娥,羨慕的看着那香水,方妃回眸,道:“如何?”
宮娥打量着方妃,拜下,道:“奴婢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娘娘這般容光煥發了……不,是從前就不曾見過娘娘如此精神煥發。”
這絕不是錯覺。
香氣能帶給婦人無以倫比的自信,能使她們不自覺的有了精神,便連伫立,都比平時要亭亭玉立一些。
心理上的安慰,再加上這處處留香的效果,此前身上的油膩,也感覺已是一掃而空,方妃竟是轉眼之間,猶如魔術一般,增色了不少。
…………
睡了,還債計劃正在籌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