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也就是佛門依戰書發動進攻的前一天，露茜娅終于爲夜宸要到了天庭敕令，爲此，她消耗掉了“一個要求”。

拿到了天庭敕令，夜宸就成爲背陰山的山神。就在接過敕令的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和背陰山有了緊密的聯系。這讓夜宸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露茜娅心中氣惱，但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問道“這樣沒什麽問題了吧？”

“沒有問題，我來守禦南路。”夜宸把敕令收了起來，還安慰了露茜娅一句，“你也别生氣，要是沒有這張敕令，我還真不一定能守得住四大菩薩的進攻。”

“好吧。”露茜娅也沒心思了，随口應了一句。

“南路的比丘僧呢？誰來應付？”

“這個你不用擔心。”露茜娅說道，“牛魔王會往南路調撥一批妖王，來對抗佛門那三萬比丘。”

露茜娅就要走的會後，夜宸突然說道，“最後還有件小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

萬事諸備，佛門和妖族的這一關鍵之戰終于要爆發了。

翠雲山并不是孤孤零零的一座山，而是一整片山脈的總稱，夜宸領到的任務是防守南路，她在翠雲山主峰的南面選了一個小山丘，作爲她的主帥營地。

這個小山丘是個石頭山，土層很薄，稀稀拉拉地長了幾棵樹，山坡也很平緩，并不能稱之爲險要地勢，唯一的好處就是視野不錯，夜宸站在山頂，向下觀瞧，可以俯瞰整個戰場。

山腳下相距十多裏就是佛門的營地，遠遠看過去佛光閃耀，最明顯的就是端坐在蘆蓬下的四位菩薩，前方列陣的還有三萬比丘僧。

“宸姐，佛門要開始進攻了。”落琳走了過來，大聲說道。現在日上三竿，已經到了約定的開戰時間。

夜宸也沒有回頭，隻是說了一句“嗯，你來安排他們防守吧！”爲了守住南路，牛魔王調撥了三萬妖王前來助陣。

“是！”落琳行了個軍禮，跑步離開。

很快，震天的戰鼓響起，大群的佛門修行者在騎鹿羅漢、歡喜羅漢的帶領下攻了過來。随即，蒼茫的号角聲響起，早已蓄勢待發的諸多妖王也嘶吼一聲，沖了下去。

佛光和妖風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就在接觸的一瞬間，就有上百個佛門比丘僧圓寂，還有大量的妖王隕落。在戰場上，這些或法相莊嚴，或威風赫赫的修行者如同被扔進了絞肉機中，殘酷而瘋狂地互相消耗着。

夜宸站在山頭，觀察着戰場，臉上無驚無喜。對她來說，這隻是一種兌子罷了，她隻希望牛魔王調撥到這裏的妖王足夠多，可以消耗掉發起猛烈攻勢的佛門比丘。

倒是落琳，作爲專精戰争法則的試練者，很享受在戰場拼殺的感覺。在山頂上就可以看到她騎着烈馬，揮舞長劍，和敵人拼殺着，時不時大聲呼喊着什麽，應該是在鼓舞士氣，感覺哪裏快要防守不住了，還會連忙帶一撥人緊急救援。

一開始，戰局還很有條理，雙方的将領排兵布陣，互有攻防。但慢慢的，戰事變得慘烈起來。

有着佛陀的命令，這些比丘僧依靠着虔誠的信仰，無論面前是刀山火海，兇神惡煞，死也不後退一步。夜宸注意到，這些比丘僧中有不少揮動武器的動作很生疏——他們并不是爲戰鬥而生的。在這一戰之前，他們在古刹，在新宇，潛心研究佛經，體悟佛法。但現在，爲了佛門的未來，他們放下書卷，拿着陌生的長劍鋼刀，來到了這個戰場。畢竟，佛門中人本來就有伏妖滅魔的職責。

妖王這邊更加的瘋狂。妖族本來就不講究修身養性，他們信奉殺戮，而且本身就是在殺戮中成長爲妖王。這一路的苦難有不少是這些滿口慈悲的佛門弟子造成的，在西牛賀洲，雙方早已凝成了血仇。但佛門勢大，妖族羸弱，以往這些妖王見了佛門比丘隻有逃跑的份，現在，他們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洩内心的憤怒，以及仇恨。不少妖王殺的興起，真的陷入到了癫狂之中，他們嘴裏大喊着慘死于佛門之手的親友的名字，大聲咒罵着，悍不畏死。

“軍隊已經失去控制了。”一場大戰從日出持續到正午，戰局一點不見緩和，反而更加激烈了，實在沒辦法，落琳來到山頭，對夜宸彙報道，語氣中是滿是自責。戰局發展到這個地步，進不能集中力量，退不能令行禁止，完全陷入到混戰之中，本來就是爲将者的失職。

“這本來就不是軍隊。”夜宸依然沒有回頭，落琳也看不到她眼中是何等的冷漠。

“你去休息吧。”夜宸淡淡地說道。

落琳猶豫了一下，她是這三萬妖王的指揮，就這麽把他們扔進戰場就不管了，似乎有點兒不合适。不過轉念一想，就算她在場，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那些妖王真的已經瘋了，那些和尚也瘋了。

“是。”落琳應了一聲，拖着疲倦的身子轉身離開了。

這一仗從清晨日出，打到了金烏西斜，直到比丘僧和妖王都耗盡了生命，搏殺才慢慢地停止。一場大戰過後，這座無名山丘的山腳下，那片空曠原野之中，留下了二十萬具屍體，和呆呆杵立在那兒的兩位金身羅漢，四五個呆滞的比丘僧。

夜宸就一直在山頭靜靜地看着，看着這場戰争如何開始，如何發展，又是如何結束，一動不動，如同一塊頑石。

溫雲走了過來，微微歎息，說道“妖族其實經不起這麽消耗。”

就這麽一天時間，防守南路的三萬妖王已經消隕殆盡了。這些大都擁有神仙道行的妖王才是妖族的主體，是妖族發展的根基，一天的時間，僅在南路這條線上，妖族的根基就折損了三成。

雖然說佛門比丘也近乎全部戰死，但佛門畢竟勢大，底蘊深厚，再加上佛門不修肉身，專修靈魂，通過轉世輪回，隻要有個幾百年的時間，佛門就可以恢複元氣。但妖族呢？現在妖族可沒有什麽大神通者庇護，全靠自然成長，其中艱難一言難盡。

妖族修行者本來就艱難，一開始弱小的時候，就會遭受不少劫難，還有佛門道教的修行者來滅殺，不管這個小妖有沒有作惡，對他們來說，隻要殺了就是功德。熬過這一階段，從小妖成長爲一個小小的妖王，他們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修行需要的資源，什麽靈果仙草，有他們的份兒嗎？不知什麽時候，妖族居然養成了吃血食的習慣。吃血食不但名聲很不好，而且效率極低，對修行根本沒有多大的幫助。就這種生存狀況，除非根骨絕佳，而且運氣不錯，要不然根本活不到成爲妖王的那一天。

現在，這些真的是曆經千辛萬苦才存活下來的妖王，就這麽消耗掉了。三成，妖族根基折損的這三成，永遠也别想恢複過來。

夜宸冷漠地說道“沒有消耗掉這些妖王，佛門憑什麽退兵？”

大張旗鼓折騰這麽一遭，結果在翠雲山被打回去了，佛門怎麽可能咽下這口氣？就算有天庭諸多勢力的阻撓，佛門沒有占領西牛賀洲，也必須要撈到足夠多的好處。這些妖王的性命，就是給佛門的好處。西牛賀洲是妖族的領地，妖王要是都沒了，這一洲之地自然就歸佛門了。

溫雲之前可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聽到夜宸這句話，她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随即就是巨大的驚駭。

“怎麽會這樣？”溫雲驚呼道，“牛魔王這麽做，是要當妖族的罪人啊！”如果中路和北路的戰況也是如此的話，妖族存在的根基就完全斷了，牛魔王這是把整個妖族給斷送在了這裏。

“但問題是，牛魔王未必看得出來，戰事一起，就由不得他了。”夜宸冷笑一聲，說道，“但我肯定，露茜娅絕對看得出來，說不定還是她出的主意呢！”

這又是怎麽回事？溫雲這時候才意識這場佛妖之戰居然這麽複雜，她直接問道“露茜娅爲什麽要這麽做？這隻能便宜了佛門，對她有什麽好處？”

“你不是說了嗎？這麽做可以便宜了佛門。”夜宸朝翠雲山主峰方向看了一眼，“既然有了賣主，下了訂單，露茜娅總能找到貨源，她可是個聰明的生意人。”

“那……露茜娅爲什麽非要請我們來守南路？”

如果說露茜娅和佛門有聯系，爲什麽還非要讓她們來守禦南路，據溫雲所知，爲了請動夜宸，露茜娅可是被狠狠敲了一筆。

夜宸解釋道“露茜娅隻是在和佛門做交易，并沒有歸順佛門，如果翠雲山擋不住佛門大軍，西牛賀洲真的被佛門伏滅蕩平，佛門還需要露茜娅嗎？”

要想把妖族賣個好價錢，露茜娅就必須給予佛門足夠大的壓力，否則佛門幹嘛要理會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妖王？

這時溫雲才明白了，那個一直在牛魔王旁邊出謀劃策，積極奔走的露茜娅，究竟是做了怎樣的打算——其實溫雲還是想簡單了，這個局不隻是露茜娅在做，佛門，天庭，都有自己的打算。别忘了，說服牛魔王廣撒妖王貼的是誰。另外還有她的隊長，夜宸，既然早已看出了露茜娅的計劃，夜宸會沒有任何的謀算？

夜宸最後看了一眼布滿曠野的累累屍體，冷笑了一聲，轉過身來，說道“好了，該我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