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是……？”雪痕小心地問道。孤弈公主的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讓雪痕心生揣測，如果真是那樣，代表她們的一切計劃已經被對方給看透了，而且公主現在已經處在了危險之中。（這句話現在不用管，到了後文就會介紹她們的計劃是什麽，所謂的“對方”又是指的誰，雪痕現在到底在擔心什麽。）

想到這裏，雪痕忍不住說了一句：“殿下，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我們還沒到西子湖呢，現在就回去？”坐在旁邊的雨落奇怪地說道。

“我不是說回逸晨莊園。”雪痕狠狠地瞪了雨落一眼，低頭對葉宸說道，“我們還是先回洛城吧！”

葉宸靠坐在馬車上，眼睛眯着，似睡非睡，說道：“雪痕，你有點兒草木皆兵了，事情還沒嚴重到那種程度，而且就算如此，他們能布局，我們就不能破局嗎？”

雪痕隻好說道：“這……是，殿下。”

說話間，馬車就到達了西子湖畔。此時正是初夏，湖面上荷葉鋪滿，綠意盎然，偶爾還能看到尖尖小荷，翩翩蜻蜓。

下了馬車，雪痕看了看天，說道：“小姐，要不我們坐船在湖上遊玩一會兒，怎麽樣？”雖然這個時節天氣還不太熱，但這時正是下午三點多，正午的暑氣還沒有消，真要露天在湖邊遊玩，還有點兒曬人。

葉宸打量了下周圍，西子湖雖然是盛景，但這個時間點确實不是遊玩的好時候，一般到了傍晚遊人會比較多，剛過正午，基本上沒什麽人。今天天氣朗晴，又沒什麽風，樹葉呆呆地垂着，看着就讓人心燥，稍微走了幾步就沒什麽興緻了。

“好吧，那就找個畫舫。”葉宸點頭說道。

所謂畫舫，就是裝飾漂亮，專門供達官貴人遊玩的船。按說以葉宸公主的身份，完全可以擁有一艘自己的畫舫，但她現在不是在洛城，而且是以私人身份來到的杭城，不想太過張揚。好在西子湖作爲杭城美勝，湖邊就有很多娛樂之所，雪痕簡單挑了下，選出了一個比較幹淨，寬敞的船，供作孤弈公主遊玩。

這艘船還挺大的，上面就有兩層，第二層窗戶開的很大，坐在上面可以俯瞰大片湖光山色，視野很好，再加上有琉璃瓦遮陽，清風徐徐，更顯清涼。

眼看着葉宸臉上露出笑意，雨落笑着說道：“這裏好多了，比在外面曬着要舒服的很。”

雪痕和雨落簡單收拾了下，讓葉宸坐下，之後雪痕拿出一包茶葉，對雨落說道：“去泡壺茶過來。”

孤弈公主身爲皇族，入口的東西還是要小心一點。

雨落接過茶葉，點頭應了一聲，說道：“是。”

很快，一壺茶就泡好了，葉宸拿起來小小地呷了一口，說道：“這茶的味道有點兒不一樣啊！”

雪痕笑着說道：“沒有啊，這就是莊園裏日常喝的西湖龍井，是今年的新茶。”

“是嗎？”葉宸又喝了一口，說道，“可能是因爲眼前的景不同吧，心情不一樣，連帶着茶水的滋味也有點兒不一樣了。”

雪痕附和着說道：“是啊，西湖龍井就着西子湖美景，才更加醇厚。”

畫舫緩慢駛動，坐在窗前看了一會兒景緻，葉宸問道：“就這麽單單看着也挺寡淡的，這船上有什麽娛樂嗎？”

雪痕說道：“下面有個唱小曲兒的，要叫過來嗎？”

葉宸點了點頭，說道：“好啊。”

沒一會兒，一個老頭兒走了過來。這老頭兒可不小了，估計得六十以上，花白的頭發，佝偻的腰背，再加上滿臉的風霜，看起來也是個苦了一輩子的人。老頭兒手裏拿了把胡琴，哆裏哆嗦地沖葉宸行了個禮，說道：“見過大人。”

在老頭兒的身後，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兒，二十出頭的樣子，穿着一件素棉的背衫，對襟小袖，收拾的很整齊，并沒有盤頭，一些散落的頭發留在鬓角，還帶着一朵粉嫩的花。

女孩兒似乎沒見過什麽大場面，很怯，一直低着頭跟在老頭兒身後，跟着跪拜行禮，跟着起身，跟着走到了角落裏，不敢妄動一步。

雨落搬了個繡墩過來，老頭兒連忙躬身道謝，才小心地坐了下來，稍稍調了調弦，問道：“大人想聽什麽曲目？”

葉宸說道：“你們随便吧，挑拿手的唱就可以了。”

老頭兒剛想說話，那個一直呆立低頭的女孩兒反而上前了一步，說道：“那奴家就唱一出《千金一諾》吧！”

老頭兒奇怪地看了女孩兒一眼，自家的孩子一向溫順，甚至都有點兒過于羞澀，這次怎麽有點兒不一樣了？不過當着貴客的面，他也不好說什麽。

“《千金一諾》？好啊，這是出新戲嗎？我還沒聽過呢！”葉宸臉上浮出了笑容，說道，“那好，就這出戲吧！”

聽了幾句，雪痕感覺有些不對了，戲名雖然叫《千金一諾》主人公也是季布，但唱的其實并不是一諾千金這個故事，更多的反而是季布的生平。

據史書記載，季布是楚地人，爲人好逞意氣，愛打抱不平，在楚地很有名氣。項羽派他率領軍隊，曾屢次使漢王劉邦受到困窘。等到項羽滅亡以後，劉邦出千金懸賞捉拿季布，并下令有膽敢窩藏季布的論罪要滅三族。季布躲藏在濮陽一個姓周的人家。

周家說：“漢購将軍急，迹且至臣家，将軍能聽臣，臣敢獻計；即不能，原先自刭。”季布答應了他。周家便把季布的頭發剃掉，用鐵箍束住他的脖子，穿上粗布衣服，把他放在運貨的大車裏，将他和周家的幾十個奴仆一同出賣給魯地的朱家。

朱家心裏知道是季布，便買了下來安置在田地裏耕作，并且告誡他的兒子說：“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

之後朱家乘坐輕便馬車到洛陽去了，拜見了汝陰侯夏侯嬰。在朱家的遊說下，夏侯嬰面見劉邦，奏明了季布的事，劉邦于是赦免了季布，并且任命他做了郎中。

這是個講述俠義的故事，無論是季布，還是周家，朱家，都充滿了俠義的精神，他們輕财帛，淡生死，單單爲了一個“義”字，甘願冒殺身之禍。這類俠義類的故事在民間很受歡迎，但在孤弈公主面前唱就有點兒不合适了，因爲——“俠義”這個概念就出自墨家。

别看女孩兒看起來很怯，一副害羞怕事的樣子，但一旦唱起來，整個人的狀态就不一樣了，舉手投足之間有着大家風範，唱腔铿锵，頗有沙場之聲。

那女孩兒唱道：

想當初楚漢兩相争，

各爲其主虎将拼。

季布他勇猛謀略廣，

屢逼漢王敗将兵。

隻可惜霸王時不濟，

敗走垓下烏江斷了命。

漢王憤惱要殺盡，

季布惶惶躲刀兵。

周家朱家目不平，

俠肝義膽舍身來相濟。

幸得漢王心胸廣，

赦免季布拜郎中。

寬厚待人不計前，

才有了漢家四百年……

聽到這裏，還算正常，女孩兒的唱腔還挺不錯的，但接下來的幾句，就讓雪痕心驚膽戰了，她唱的分明是十年前莫家莊的那場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