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神都。

楚國使者申叔豫奉命出使大乾，被安排住進使館。

翌日，

理藩院尚書蘇秦代表乾王，在理藩院衙門接見申叔豫，略微寒暄之後，問道“申兄此來，不知有何見教？”

兩人來來回回打了十幾次交道，已經是老對手了。

“明人不說暗話，蘇兄，貴國青木部突然北上，意欲何爲？”雖然是奉命打探大乾底細，申叔豫一上來，态度卻頗爲強硬。

這就叫擺姿态。

“自然是追殺妖族殘餘，同時，光複獅子國全境。”

蘇秦更從容，也更強硬。

申叔豫眼神一凝，“這不對吧？！獅子國北部已經是楚國領土，何來光複一說？青木部北上，是否可以理解爲，貴國對楚國的挑釁？”

蘇秦就笑，“我沒記錯的話，至始至終，隻有大乾向獅子國宣戰，楚國從未就此發聲。怎麽，獅子國北部突然就成了楚國的領土了？”

“呃……”

申叔豫一時語塞。

彼時，爲了迅速占領獅子國北部，楚國未做任何聲明就出兵，沒想到卻落了口實，被蘇秦抓住不放。

“如果楚軍不限時撤出獅子國北部，那麽，我們隻能自行收回了。”不等申叔豫表态，蘇秦更強勢說道。

申叔豫臉色一沉，“這話，代表乾王的态度嗎？”

“不錯。”

“沒有商量餘地？”

“沒有餘地，不打折扣。”蘇秦态度堅決。

申叔豫深吸一口氣，來之前，他就預料到這次談判會很艱難，沒想到，大乾的态度比他預想的還有強硬。

這已經是談不下去了。

“好，我會将乾王要求，如實禀報我王。”申叔豫道。

說着，申叔豫起身，就要告辭。

“慢着！”蘇秦突然叫住。

“蘇兄還有什麽指示嗎？”申叔豫最終還是沒忍住，小小嘲諷了一下，顯然是被大乾傲慢的态度刺激到了。

蘇秦卻是不爲所動，悠悠說道“除了貴國退出獅子國北部，我王還有一點要求，那就是要貴國徹底、完全地退出狌狌國。”

“你？！”

申叔豫性子再好，也忍不住要怒了。

這簡直欺人太甚！

“我沒記錯的話，狌狌國是楚國宣戰，并且自行奪下的。反倒是貴國薛仁貴部，不經協調，擅自霸占狌狌國南方。如果要有人退出，那也應該是貴國，而絕不是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申叔豫不能有一絲的軟弱。

必須強硬到底。

申叔豫不會忘記，爲了拿下狌狌國，楚國付出了多大的犧牲，他還沒指責大乾摘桃子呢，大乾卻倒打一耙。

實在太無恥了。

“是嗎？”

蘇秦滿是嘲諷，“到底是誰率先向狌狌國宣戰，申兄應該心中有數才是。”

“這跟宣戰先後無關。”申叔豫豈會上第二次當。

“怎麽就無關？”蘇秦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要紮死人，“幾百年來，楚國從未向狌狌國宣戰，從來都隻是被動防禦。怎麽大乾才一宣戰，貴國就蹦跶出來了呢？此前的數百年，貴國又在做什麽？”

這話太打臉了。

蘇秦直指問題的核心，狌狌國雖然是楚國打下的，但是，如果沒有大乾頂在前面，楚國怕是連個屁夠不敢放。

從根子上講，還是楚國在占大乾的便宜。

申叔豫被羞的滿臉漲紅，氣的說不出話來，也實在不知道怎麽反駁，因爲蘇秦話雖然說的難聽，但卻又是事實。

怪隻怪，楚國之前太慫了。

也不是說楚國慫，隻能說大乾實在太能搞事情了，才出世六年，就将個東勝神洲攪動的天翻地覆。

擱在以前，誰能有這本事？

“告辭！”

申叔豫一氣之下，直接離開了。

蘇秦笑了笑，轉身也離開理藩院衙門，準備進宮向乾王禀報。

…………

王宮，紫宸殿。

聽完蘇秦彙報，乾元笑道“就是不知道，楚國有沒有開戰的勇氣。”他這麽刺激楚國，就是希望楚國能主動跟大乾翻臉。

那樣的話，乾元就可名正言順地攻打楚國了。

在人妖兩族對抗愈演愈烈的大背景下，大乾攻打青牛國也好，攻打獅子國也好，在人族諸國，除了利益相關者，都隻會拍手叫好。

也有助于提升乾元在禹餘天的聲望。

但，大乾如果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族國度動手，那怕是會招來很多非議。

雖然是表面功夫，但也必須做足了。

這就是政治了。

“應該會把，微臣看，申叔豫肺都快氣炸了。”蘇秦笑道。

“但願吧！”

事關一國安危，楚國上位者怕是不會意氣用事。

…………

楚國，萬化門。

“欺人太甚！！！”

聽完申叔豫的轉述，歐陽橫一個沒忍住，氣着一巴掌拍在案幾上，将千年黃花梨案幾拍成齑粉，碎屑紛飛。

大殿中的空氣都要凝固了。

“那，還談嗎？”申叔豫小心翼翼地問。

“談什麽談？不談了，直接開戰，我就不信，大乾軍隊能有三頭六臂。”歐陽橫氣極，再沒了之前的從容。

申叔豫就不說話了，他也不願再去神都，以免再次受辱。

“咳。”

楚王熊審可是堅定的主戰派，見此，主動提議道“師尊，弟子建議，談判可以先拖着，爲前線調度軍隊争取時間。”

楚國是個“七”字型，南北狹長，東西收窄。

三十萬楚軍中，二十萬主力還在狌狌國，隻有五萬大軍留在郢都附近，而在獅子國北部，隻有五萬大軍。

真要開戰的話，僅憑這麽一點軍隊，是沒辦法跟大乾抗衡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狌狌國抽調一部分軍隊北上。

這就需要時間。

歐陽橫正要點頭，澹台雄卻道“這不妥吧？”不知不覺，澹台雄又走進萬化門的核心圈，果然是個人才。

“怎麽不妥？”楚王熊審就有些不服氣。

澹台雄自然不會跟楚王一般見識，道“以我對大乾的了解，對方從不打無把握之仗。大乾态度如此強硬，那必然是有所持的。我不認爲，我們利用談判争取調兵的伎倆，能夠瞞過大乾密探。”

“一旦被大乾識破，那對方很可能會率先進攻。”澹台雄補充道。

楚王熊審聽了，臉色微白，他這才意識到，自個兒想的太簡單了，下意識偷看了歐陽橫一眼。

果然，歐陽橫的眼神很是不滿。

楚王熊審接連幾次表現稚嫩，已經爲歐陽橫所不喜，潛意識中，歐陽橫已經在考慮，是否要換一位楚王了。

隻是眼下時局緊張，卻是不宜内部生變。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歐陽橫越發重視澹台雄的意見。

澹台雄道“如果掌門執意要跟大乾開戰的話，那麽，與其在獅子國北部糾纏，爲何不發揮我方優勢，将主戰場設在狌狌國呢？”

旁觀的趙素紫聽了，深深看了澹台雄一眼，通過暗中觀察，她發現澹台雄每次提建議，都會預先做一個假設。

看似建言，其實每次都是讓歐陽橫自行決策。

真夠圓滑的。

這種性格對修行并無助益，卻是非常适合混官場。

歐陽橫倒是沒意識到這點，皺眉道“你的意思是，放棄獅子國北部，轉而全力拿下整個狌狌國？”

“從面積上看，兩塊領土相差無幾。而在戰略價值上，拿下整個狌狌國，不正是宗門一開始就定下的戰略目标嗎？”澹台雄提醒道。

“說的是啊。”

歐陽橫了然，發生了這麽些事，他都快忘記初衷了。如果能拿下狌狌國全境，那麽撤出獅子國，對楚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要快了。”歐陽橫并非庸人，經澹台雄這麽一提醒，他很快就想通其中關竅。

在狌狌國戰場，楚軍是全面占優的。

但這種優勢隻是暫時的，戰魂正在率部趕往狌狌國，戰天率領的炎天兵團也在往青牛五郡趕。

留給楚軍的時間不多了。

“掌門師兄！”

就在這時，趙素紫終于沒忍住，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