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郡,北部邊境。
在徐榮指點下,三萬朝歌軍沿着漫長的邊境線,以三座邊城爲節點,擺下一字長蛇陣,靜待敵軍到來。
徐榮的戰術,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攻守兼備。
朝歌軍雖然經過長達一年的訓練,但是畢竟沒什麽實戰經驗,想要真正成爲一支鐵血之軍,必須要敢于向敵人亮劍。
否則,城池一破,很可能就全線崩盤。
因此,徐榮并不準備讓大軍一直龜縮在城池之内,而是在守城的同時,對敵人發起有限的攻擊。
以達到練兵的目的。
另一邊,秦世堅第一次領兵出征,又不像其父秦棣那般隐忍,年方三十,正是銳氣正盛的年紀,自然渴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出征之前,出雲王也早已言明,此戰之目的,不僅是要破壞落雲宗的立國典禮,而是要一舉攻克朝歌郡。
以雪此恥。
因此,一上來,秦世堅就指揮大軍,兵分三路,對三座邊城發起猛烈攻勢,以期在最短時間内打開缺口,直取朝歌城。
這下就有趣了。
兩位主将,一個急如烈火,一個穩如泰山,可謂棋逢對手。
面對出雲軍的猛烈攻勢,徐榮指揮下的整條防線就像一潭沼澤,雖然強度不高,一劈就破,偏偏韌性十足。
一番交鋒下來,出雲軍是每戰皆勝,偏又攻不破敵軍防線;朝歌軍是每戰皆敗,次日就又精神抖擻,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
這讓秦世堅很是郁悶。
每一次,他都以爲要赢了,結果敵人硬生生又頂了回去。
其頑強程度,完全超乎秦世堅的預料,他面對的朝歌軍,根本不像是一支新軍,到先是一群老兵油子。
戰事就這般陷入膠着。
對此,出雲國跟落雲國自是反應不一。
…………
落雲國,朝歌城。
對剛剛成立的落雲國而言,能夠擋住敵人的第一波猛烈進攻,确保典禮當天平安無事,就已經是一種勝利。
接下來,
每拖住敵人一天,勝利的幾率就增加一分。
因此,五月初二,典禮過後的次日,剛剛加冕爲王的洛夢璃就離開王城朝歌,親自趕赴前線督戰,以鼓舞士氣。
一個女人當王,這要放在地球古代,着實是一件很難想象之事,幾千年來,也就出了一個曠古絕今的女帝武則天。
但是在禹餘天這個高魔位面,卻不是不可接受之事。
近一年來,洛夢璃以落雲宗真傳弟子的身份,兼任朝歌郡守一職,将朝歌郡打理的是井井有條,早就受到當地百姓愛戴。
加之洛夢璃絕美脫塵的容貌,百年一遇的天賦,超強的個人實力,以及硬朗而有不失柔和的處事作風,更是在朝歌郡上下刮起一股狂熱旋風。
被無數男兒視爲女神,
被無數女子視爲超級偶像。
在朝歌郡,洛夢璃的人氣蓋過所有人,包括雲霧真人。
這樣的洛夢璃,
再在籠罩上女王光環之後,幾乎就要被神化,突然駕臨前線,跟三萬朝歌軍将士共抗強敵。
可想而知,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洛夢璃隻要出現在城頭,什麽都不用做,往那一站,其作用就抵得過三千鐵甲雄兵。
讓無數熱血男兒,心甘情願地爲國戰死。
如此一來,朝歌軍的士氣完全不需要徐榮鼓舞,就一直維持着飽滿狀态,着實解決了徐榮最頭疼的問題。
此外,國師雲霧真人坐鎮王城,以防宵小之輩。
長老水月真人同樣留在後方,爲前線部隊不斷籌措、運輸糧草物資,确保前線部隊的後勤補給。
落雲國的三位巨擘各司其職,配合默契。
而對落雲國的世家而言,這同樣是一場輸不起的戰争。在落雲宗建國之前,朝歌郡世家還能說是不得已委身于“賊寇”。
立國之後,對出雲國而言,他們就是徹頭徹尾的叛徒。
出雲王就算再如何寬厚仁慈,朝歌郡一旦淪陷,這些世家絕沒有好日子,抄家滅族都是可以預見之事。
因此,這些世家比落雲宗更擔心失敗。
在這一場堵上國運的大戰中,朝歌郡大小世家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拼盡全力去支援前線。
場面不是一般的“感人”。
如此,剛剛成立的落雲國,在擋住第一波沖擊之後,舉國上下,很是有一股“上下同心,衆志成城”的意味。
這對前線而言,絕對是一大利好。
…………
出雲國,王城。
相比落雲國的衆志成城,出雲王就有些憋屈了。
爲了拿下朝歌郡,出雲王已經在冒險了,堵上了王國一半以上的兵力,就是要在最短時間内建功,以挽回王國顔面。
沒成想,朝歌軍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麽脆弱。
預計中的節節推進,換來的隻是每天一封的捷報,卻始終不見大軍拿下哪怕一個據點。
“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嘛!”
出雲王甚至都要懷疑,他是否選錯了出征主将。無奈,臨陣換将乃戰場大忌,出雲王就是再如何懊惱,也隻能堅持到底了。
他隻希望,秦世堅能創造奇迹。
另一邊,丞相秦棣自然也是夜不能寐,既擔心來自王上的猜忌,又擔心長子秦世堅的安危。
整個秦府都籠罩在一層厚厚的陰雲之中。
秦棣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丞相之尊,親自爲大軍籌措糧草物資,确保前線部隊的後勤補給。
可就這一條,都是問題頻出。
一個國家如果長時間歌舞升平,遠離戰争,那麽荒廢的不僅是軍隊,還有跟戰争相關的一系列機構。
比如最關鍵的後勤保障體系。
最常見的,就是因爲長期無戰事,導緻存在武庫之中的武器裝備等不到有效的保養,輕者生鏽,重者直接不能用。
強弓變得松弛,刀劍生鏽,铠甲破爛,攻城器械運轉不靈
無論哪一條,對前線将士而言都是緻命的。甚至是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疏忽,比如劍鞘卡住了,就可能導緻一名戰士的白白犧牲。
這還隻是時間的摧殘,更嚴重的是。
疏于管理的武庫,自然也就成了大小官吏貪墨的肥肉,或是以次充好,或是數目不足,或是虛報庫存。
這在平時并沒什麽,但是一旦戰事起來,件件都是緻命的。
除了武庫,軍用糧倉也存在類似的問題,登記在賬簿上的好米,實際是已經發黴的陳米,連豬都不吃。
這樣的糧食送到前線,吃了的士兵輕者上吐下瀉,重者直接挂掉。
簡直讓人抓狂。
除了武庫、糧倉這些,出雲國的整個戰争動員體系,運糧保障體系,采購體系,都在經受着考驗。
漏洞百出。
這要放在南疆都護府,自然是不可想象之事,但是對出雲國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算丞相秦棣再如何憤怒,也隻敢殺幾頭碩鼠立威,而不敢行雷霆手段,去徹查整個兵部體系。
那裏面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不是一下能扯清楚的。
眼下前線戰事吃緊,秦棣也隻能裝糊塗了,他甚至不敢上報給出雲王,以免暴躁的出雲王又幹出什麽出格之事來。
這個鍋,暫時隻能由秦棣自個兒背着。
因此,反過來說,這真不能怨秦世堅,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秦世堅仍舊能指揮大軍對敵人陣線發起猛攻,已經很了不起了。
…………
五月初八,南禺郡。
就在朝歌軍跟出雲軍打得難舍難分之際,薛仁貴率領的西南兵團第一師團接到命令,已經在南禺郡灌湘府境内集結完畢。
大軍之所以在灌湘府集結,自然是因爲南禺郡跟司幽郡唯一的連通關隘——南禺關,就位于灌湘府境内。
灌湘城,某座不起眼的小院。
薛仁貴、許褚以及第一師團麾下的五位旅帥,擠在一間不足六平米的屋子裏,正在召開戰前軍事會議。
屋子正中間,擺着一張明顯是由兩張桌子臨時拼起來的長桌。
長桌上除了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就什麽也沒有。不用說,這地圖正是五兵司軍情曹專門爲此戰繪制的司幽郡地圖,
地圖之上,不僅詳細标注了司幽城以及下面的四座府城,就連更下一級的縣城都全部标注其上。
除了城池,還有道路、山川、河流、河谷、沼澤地等等,凡是跟戰争相關的特殊地理,無不反應在這一張地圖之上。
其詳細程度,甚至遠超出雲國自個兒繪制的地圖。
這一切,自然得益于乾元引進的地球地圖測繪技術,以及軍情曹探子不辭辛勞的翻山越嶺。
除了詳細的地理信息,駐紮在司幽郡的出雲軍第四師團的布防情況,大到軍營,小到糧倉、堡壘,都在地圖上也标注的清清楚楚。
出雲軍第四師團第一、第二旅都駐紮在司幽城外,第三、第四旅則駐紮在南禺關附近,第五旅駐紮在流沙河岸邊。
由此可見,出雲國對南疆都護府還是有些防範的。
好笑的是,不知道是爲了迷惑乾元,還是爲了不給乾元以口實,出雲國并未關閉南禺關。
這就給了薛仁貴部以機會。
不然的話,薛仁貴隻能考慮繞道空桑郡,再想辦法強渡流沙河,以此繞過橫斷山脈這一天險了。
現在嘛,南禺關已然成了薛仁貴的最佳選擇。
除了水路充滿不确定性,更重要的是,大軍走南禺關,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糧道的暢通。
由此可見,僅從情報上,西南兵團已經碾壓敵軍。
作爲出征之主将,身穿銀甲、頭戴銀盔的薛仁貴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一言不發,任由麾下将領先熟悉地圖,然後再讨論作戰計劃。
戰争爆發之後,薛仁貴向來是一言九鼎的,行事很果決,但是在開戰之前,他卻會充分征求麾下将領的意見。
戰前的軍事會議既是讨論,同時也是一個統一認知的過程,讓參與大戰的每一位将領都做到心中有數。
是非常有必要的。
同樣,在出征之前,乾元特意召見了薛仁貴,直言,此戰乾元,包括五兵司在内,都不會對前線部隊做任何幹預。
這仗怎麽打,完全由薛仁貴說了算。
殿下如此信任,薛仁貴感激涕零的同時,也深感肩頭責任之重,鐵了心要在司幽郡打一場漂亮的大戰。
否則,豈不是辜負了殿下的信任?!
稍傾,六員大将将視線離開地圖,按順序在兩側座椅上坐下,一個個挺直腰杆,目光灼灼,無不意氣風發。
也難怪,
作爲常勝之軍,将領身上難免就沾上了一種特質。
他們渴望戰争!
在西南兵團這等朝氣蓬勃的軍隊裏,從來都不缺往上爬的機會,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能不能在戰場立功了。
試問,
有哪個旅帥不想執掌一個師團呢?!
房間下首,許褚自然是坐在左排首位,往下依次是唐四方、狂刀張放、耿彪以及新近提拔的兩位旅帥。
在嶽雲、周青兩員大将相繼擢升之後,第一師團内部也完成了一次換血。
唐四方接替周青,出任第一旅旅帥;張放執掌第二旅,耿彪執掌第三旅,某種意義上,這也代表了三人在軍中的排序。
西南兵團軍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了特殊情況,一個師團中,排名越靠前的旅帥,地位就越高。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師團長的最佳候選者。
在戰場上,倘若師團長陣亡,又沒有副師團長,那麽就由第一旅旅帥暫代師團長之職。
如果第一旅旅帥也陣亡,那就由第二旅旅帥頂上。
以此類推。
唐四方能壓過狂刀張放一頭,憑的就是他更出衆的大局觀。
怎麽說呢。
在軍中,除了少數天賦異禀者,将領當中,讀過書的往往成長的比沒讀過書的要快一些。
唐四方跟狂刀張放這一對,就是最鮮活的例子。
薛仁貴的目光在一個個将領面前掃過,鋒芒内斂,卻足以讓再坐之将領提高十二分精神。
就連貴爲武尊的許褚,都不敢放肆。
事實上,許褚也早已不是封地唯一的武尊強者,薛仁貴、第五紫月都已先後突破瓶頸,成爲武尊強者。
這自然也是得益于功德氣運網。
不大的房間内,隻剩下幾位将軍略顯粗重的呼吸聲,空氣中摻雜着軍中将領身上特有的汗臭味跟血腥味。
換做常人,還真有些受不了。
“這一仗該怎麽打,諸位可有什麽想法?”薛仁貴并不是那種冷酷的将領,神情還是很随和的,“事先聲明,本帥可是在殿下面前立了軍令狀,打不好,丢的不是我一個人的臉面,而是整個第一師團的臉面。”
許褚面無表情,他一向是隻執行命令,從不發表意見。
唐四方不着痕迹地看了身邊的張放一眼,起身朝薛仁貴行了一禮,抱拳說道“啓禀大帥,末将以爲,此戰應打一個快字。”
“何解?”
薛仁貴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唐四方道“我軍此番突襲司幽郡,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一旦開戰,不僅要趕在出雲國南線大軍回撤之前,迅速擊潰敵第四師團,還要在極短的時間内,在司幽郡建立起穩固防線,不能給出雲國哪怕一點奪回司幽郡的希望,以免卷入一場更大規模的戰争中去,把封地拖入戰争泥沼。”
“末将想,那一定不是殿下想要的。”唐四方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