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了趙承,乾元像個沒事人一樣,好像趙承是個無足輕重之人,在親衛隊簇擁下前往藩王府。
新的王府占地超過百畝,前後三進,兩側還有院落相連,庭院深深,樹木蔥郁,假山花園一應俱全,足可容納數千人生活其中。
對乾元來說,委實太大了。
如果沒有劉道甯在前面引路,乾元怕是會在自個兒家中迷路。
隻是,當家大到一定程度,也就失去了家的意義,置身其中到有“夢裏不知身是客”的感觸,早沒了那種住豪宅的興奮。
劉道甯打理前宅,阿甯負責後宅。
乾元一概不理會,匆匆遊覽了一遍,就拉着忠叔進書房議事,雖然忠叔每日都有函件發來,到底還是沒有面談來的直觀。
這一談就是兩個時辰。
…………
就在乾元跟忠叔密談時,因爲趙承的突然倒下,正在青丘府引發一場地底海嘯。
馮府。
就是以馮去疾的鎮定,得知趙承被下獄,眉頭也忍不住狂跳一下,他同樣想起去年年底的那一封信。
原本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妥協,不想卻給了趙承緻命一擊。
這一刀捅的,實在無辜。
趙家怕是要恨死馮去疾了。
想到五皇子乾恪托雲夢衛發來的密函,馮去疾心情變得無比沉重,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一場驚天豪賭中,馮家還沒完成下注呢,就已經輸了一半。
前路徒然變得艱難起來。
可既然下場了,就再無回頭路,隻能繼續鬥下去,想到這,馮去疾沖門外喊道:“來人!”
“老爺!”
“備車,去趙家!”
“是!”
…………
馮去疾趕到趙家時,趙萬明正在家裏破口大罵呢。
趙承突然被拿下,不僅意味着趙家苦心培養的繼承者半路夭折,也讓趙家在府衙的權力網出現巨大漏洞。
不及時堵上,後續影響将更糟糕。
最讓趙萬明氣憤的是,乾元剛一來,就當着大小官吏的面強勢拿下趙承,不給趙家留一點面子,擺明了是要打壓趙家,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這讓趙家以後如何在青丘府立足?!
臉都丢盡了!
趙家以商起家,以商立家,趙氏商會是青丘府第一大商會,趙家是青丘府第一大财主,最近百年才加碼官場,逐漸洗去商人标簽。
這樣的家族最重面子,生怕别人說他們是暴發戶。
也難怪趙萬明暴跳如雷了。
聽馮去疾來訪,趙萬明倒是很快收拾情緒,臉上甚至挂上笑容,“今天吹的什麽風,把馮大人招來了。”
馮去疾擺手道,“我已辭官,當不得大人稱呼,趙兄别來無恙啊。”
“那,馮兄來是?”趙萬明很謹慎。
馮去疾一點都不客套,語出驚人:“天家掌中樞,世家治地方,這是老祖宗立下的規矩。可現在有人要壞了這規矩,才半年時間,翼澤縣兩大豪族就被連根拔起,現在又要來禍害青丘府。趙兄,前車之鑒啊!”
趙萬明皮笑肉不笑,“馮兄言重了。”
馮去疾倒也不指望趙萬明立即表态,話鋒一轉,突然說道:“聽說那位主在籌備一個什麽星空商會,趙兄怎麽看?”
“這沒什麽。”
趙萬明眼神有點冷,同行是冤家,星空商會來勢洶洶,又有藩王府做後盾,沖擊最大的就是趙氏商會。
馮去疾意外地看了趙萬明一眼,沒想到趙萬明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也不好逼迫太急,借機轉移話題。
聊了一會兒,馮去疾就告辭離開,臨走前,裝作不經意地說了一句:“聽說今晚宴會的目的是爲府衙借貸,趙兄會否慷慨解囊?”
“最近商會資金周轉困難,沒錢。”趙萬明總算有了态度。
馮去疾會心一笑。
…………
傍晚時分,藩王府門前開始熱鬧起來。
受邀前來赴宴的大小官吏、士紳豪族,精心打扮之後,帶着同樣精心準備的禮物來到王府。
長史劉道甯站在門口迎客。
馮去疾、唐玄鏡、趙萬明、曹叡等重量級客人,都被迎到正堂赴宴,每人面前擺着一個單獨的案幾,擺滿了靈果、靈酒以及各色美食。
其餘客人則被安置在前院。
吉時,乾元緩緩步入正堂,在上首坐下,宴會正式開始。
樂師奏樂,半妖舞姬翩翩起舞。
席間觥籌交錯,不管心裏怎麽想,至少面上都是一團和氣,直到宴會過半,乾元一揮手,樂師、舞姬一一退下。
廳中爲之一靜。
正在飲酒的諸位目光瞬間恢複清明,知道正戲要開場了。
乾元抵達之前,忠叔已經做了很多工作,爲借貸一事,跟青丘府大大小小的家族都通過氣,有過初步溝通。
最終拍闆,就在今晚。
在沒見到正主之前,就算是借貸,這些家族也不會輕易松口。
随着乾元放下酒杯,堂中氣氛似乎都随之一變,再沒了之前的喧嚣、輕快,轉而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籠罩。
略顯壓抑。
堂下,唐四方坐在父親唐玄鏡身側,看向乾元的目光很是複雜。
對乾元,唐四方本來是很崇敬的,也有一點期待,可屯軍被收編進青丘警備師團第一旅,讓唐四方成了光杆司令,很是尴尬。
加上白天乾元突然處置趙承,難免不讓唐四方産生什麽想法。
敬佩歸敬佩,唐四方作爲家族子弟,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必須爲家族利益考慮,做出一些違心的抉擇。
比如今晚。
唐四方得到消息,就在宴會開始之前,馮去疾、趙萬明兩人還在跟其他家族頻頻接觸,意味不言而明。
此番借貸不僅關乎赈災,更關乎王府聲威。
如果王府費心張羅的借貸,最終沒有得到各大家族的響應,或者響應者寥寥無幾,以至籌措不到足夠的銀兩,無疑會動搖王府威信。
王府接下來的施政,勢必将變得艱難起來。
青丘府可不是翼澤縣,各大家族既是土生土長,又跟郡城,甚至神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家族之間通過聯姻,早就織就一張大網。
如果乾元膽敢效法在翼澤縣時的做法,高舉殺戮之刃,肆意破壞規則,把青丘府攪動得天翻地覆,固然能逞一時之威,最終,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那将被視爲對世家集團的挑釁。
等到那時,甚至都不用皇子動手,自然就會有無數的人站出來發難,别說乾元隻是一位郡王,就是封王,都擋不住世家的攻讦。
世家二字,可不是說說而已。
強如乾帝都不敢跟整個世家集團對抗,這是帝國統治的根基之一,一旦有人試圖破壞這一根基,就可能動搖國本。
甚至是改朝換代。
這一幕,在地球曆史上可也是縷縷上演。
因此乾元即便能用強,也必須有充分的理由與證據,也要遵循一定的規則,比如這次拿下趙承,就無人敢說什麽。
趙家隻能自認倒黴。
總結起來,就是要在規則之内,适當、合理地運用自身的力量,甚至是借力打力,以達到目的,最終樹立起不可撼動的威望。
這就非常考驗統治者的手腕與能力了。
當好藩王,可不是神都的一紙敕令就能搞定的。
今晚暗潮洶湧,乾元将如何應對這一局面呢?在唐四方注視下,乾元目光也向唐四方這邊看來,讓後者心中一顫。
“唐大人!”
不要啊!
唐四方心中苦笑,他怎麽也沒想到,會被第一個點名。